白木通并不搭话，闭着眼细细品味脉象，嘴上不时问着一些问题，比如平时都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吃饭怎么样，喜欢吃热的，还是凉的，睡眠质量如何，大小便情况是否正常。

古明珠一一作答，道：“这些方面，倒是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就是整个人特别容易乏，一乏就会犯病。以前我喜欢散步，可现在走不了几步，小腿就酸痛难忍，煎熬得厉害，恨不得这两腿都不是自己的。”

白木通微微颔首，道：“发病的时候，都有一些什么表现？”

古明珠眉头微蹙，似乎想起这个，她都觉得极度痛苦：“发病的时候，我眼睛能看，耳朵能听，偏偏身上连根手指都无法动弹，就好像整个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完全不听自己的指挥，人也有些喘不过气。”

古宪坤一旁做了个补充，“每次发病，母亲就不会动，也不会讲话，只是一直地流眼泪，流上十几分钟后，又会恢复正常，跟正常人一样，各项检查我们做了无数次，没有任何异常的地方。”

说完，古宪坤面带忧色地站在那里，母亲的病，几乎成了他的心结，不发病的时候，完全和正常人一样，可一旦发作，却几乎是回回致命。试想，你的亲人就躺在你的面前，却不能动、不能说，然后一直朝你流眼泪，你的心里会是一种什么感受。

而对于古明珠来说，这个病就是一种折磨，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发病，有好几次，她正在召开会议，却突然发病倒地，她看着一群人围上来，看着自己，有的在问，有的在喊，可自己却偏偏感觉不到身体的任何存在，喊不出声，也无法做出任何回应，那种感觉，想起来都让人不寒而栗。

白木通收回手，想了片刻，道：“这个病持续多久了？”

“快两年了！”古宪坤答到。

“古主席今年有五十几……”白木通看着古明珠。

“五十四。”

白木通就点了点头，下了结论，道：“这是个气血郁结之症，用西医的话讲，就是更年期综合征。像古主席这个年龄阶段的妇女，身体多半都会一些异常状况，不妨事，我开上一个方子，吃上一段时间就会好了。另外，要保持心情舒畅，这样会更有利恢复。”

助手立刻拿出纸笔，放在了白木通面前，白木通提笔“唰唰”写了起来。

娄高杰看李轩华坐着没动，道：“李理事，你也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嘛。”他面露不屑之色，这小子不会真的是来学习的吧。

李轩华皱了皱眉，心说这个家伙实在是讨人厌，聒噪得很。

他强压心中不快，准备上前把脉，身上的电话却响了起来，是保健局常务副局长郭鹏举打来的，里面传来热情洋溢的笑声：“李专家，您好啊，您现在有空吗？请尽快到局里来一趟吧，叶厅长今天举行重要的会议，她亲自点名，要让您来参加。”

李轩华只好收起电话，歉意道：“很不巧，卫生厅那边还有个重要会议等着我回去参加。实在是抱歉，我明天再来为古主席诊治吧。”

娄高杰立刻阴测测地来了一句，“李理事，莫急嘛，白神医的方子已经写好了，机会难得，你要不要看一看，学习学习嘛。”

他很得意，心说我早就看出你小子是个滥竽充数的货色，果不其然，现在真让你露一手了，你却要借着电话逃遁。还说卫生厅有个重要会议等你参加，我呸，你当你是卫生厅的厅长吗，少了你这块臭狗肉，难道卫生厅就开不成会了？

李轩华终于让这个家伙给撩拨怒了，他沉声道：“不必了，我看白神医的方子，多半早就有人开过了，有没有效，能不能治病，古主席心里最清楚。告辞了！”

说完，李轩华一甩袖子，走了，你爱请谁，就请谁去吧，老子伺候不起！

汪主任起身告罪，赶紧追了下去，李轩华是他请过来的，搞成现在这个样子，他心里最是愧疚，也非常惶恐。

“水平不怎么样，架子还挺大！”娄高杰恨恨地骂了一声，“中医协会的人，全都这种臭德行！”

古宪坤瞪了他一眼，“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别人水平不行，你的就行？”

娄高杰不再说话，心里却是非常不服，我水平不行，怎么会一眼就识破这个滥竽充数的家伙。

白木通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他也觉得这么年轻的中医，多少是有点不靠谱，他拿起自己开好的药方，递到古明珠手里，“古主席，这是药方，早晚各一剂，最好是加红糖送服，效果更好。”

“白先生费心了！”古明珠笑着接了过来，却不看方子，而是交到了古宪坤的手里。

古宪坤拿起药方，扫了一眼，便脸色大变，匆匆交代一句：“我现在就安排人去抓药！”然后快步出了会客厅。

母亲病了这么久，古宪坤也快成了半个大夫，过去那些医生开的方子，他几乎都能倒背如流，甚至连方子来自哪里，有何典故，他都能讲得清清楚楚。白木通的这个方子，以前还真有人开过，刚吃的时候，有点效果，但过了一段时间，病情又开始反复。

古宪坤没想到刚才那位李理事，竟然脉都不用把，就知道白木通开的药方无效，这说明了什么？说明这位李理事的医术，远在白木通之上，而且他一定看准了母亲的病症所在。

匆匆追到楼下，就看到了正在唉声叹气的汪主任，古宪坤忙走上前：“汪主任，没有追上李理事吗？”

汪主任摇了摇头，愁道：“这回我可把李理事得罪惨了，早上为了说服他过来，我可是费尽了口舌。”

“是是是，这个宪坤明白。”古宪坤心里焦急，“汪主任有没有李理事的联系方式，我想亲自过去向他道歉。”

“没用，我想李理事不会再来了。”汪主任一声叹息，道：“省委林副省的保健医生，硬是被在楼下晾了十几分钟，也幸亏是李理事脾气好、气量大，要是换了是我，今天可能都不会上这个楼的。”

汪主任说完之后，拱了拱手，道：“古总，咱中医学会里最好的专家，今天我也给你请到了，以后古主席的病，请恕我真的是无能为力了。”

“汪主任……汪主任你请留步！”古宪坤追上去，想给汪主任道个歉。

可汪主任此时心灰意冷，哪有心思听这些，摆了摆手，钻进自己的车里走了。他请李轩华，一是有意和李轩华亲近，二是想攀上点古家的关系，谁知道最后会是个鸡飞蛋打的结局，早知如此，他怎么也不会请李轩华过来的。

古宪坤站在原地，心中不禁怒火中烧，恨不得将娄高杰碎尸万段，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每次好事总没有你，坏事却桩桩件件都少不了你。

李轩华心里有些生气，下了车，他闷头就往卫生厅大院里走。

“站住！说你呢！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你就往里走！”

门口的值班室，冲出个保卫来，说的话竟然还跟上次一样，不一样的是他穿了一身标准的保安制服，不再是上次那个门卫的干部衫了。

李轩华抬眼看了他一下，心中更郁闷了，这衙门口就是衙门口啊，就算你把门卫换上十遍，最后还会是同样的腔调。

李轩华懒得跟他费口舌，准备拿出工作证，此时值班室里又快速跑出来一个人，过来飞起一脚，踹在之前那个保安的大腿上，喝道：“混账东西，李专家你都不认识，还想不想在这里干！”

说完，“啪”一个敬礼，“李专家好！”

“你认识我？”李轩华问到。

“认识，认识！”保安头目笑得无比灿烂，“保健局的郭局长，给我看过您的照片，我记得真真的！”

李轩华摇了摇头，“那我可以进去了吗？”

保安头目立刻躬身让出道，伸手道：“您请进，您请进。”

看着李轩华走进了大楼，保安头目才长长地松了口气，回头他训着那位小保安：“李专家你也敢拦，你到底长了几个胆子。你要是不想干，就趁早滚蛋，别连累老子！”

小保安心有余悸，半句都不敢顶嘴，心里赶紧把李轩华的样子记下，免得下次再弄出岔子。

到了保健局，郭鹏举把李轩华领进了会议室。

里面此时已经坐了保健局上上下下几十号人，看到李轩华进来，全都起身笑脸相迎，热情地打着招呼。李轩华有些不好意思，因为他一个都不认识，光听别人“李专家、李专家”地叫，自己却叫不出别人的名字，真的是非常尴尬，一会的工夫，他就满头大汗。

好容易打完招呼，李轩华朝靠后的位置走了过去，却被郭鹏举一把拽住，“李专家，您的座位都准备好了，在前面。”

“这不好吧！”李轩华摆手拒绝，“我又不是咱们保健局的工作人员，坐前面多不好，我就坐在后面旁听一下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