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那一刻终没有出现。

柳梦绫只听“噫”的一声，那股如火灼烧的感觉突然消匿无踪。那人收回手，轻巧一翻身，越到她身后，一手捉住她右腕，另一手勾住她脖子，贴着她耳际道：“是你？”话中居然也有一丝讶意。

“……是我。”柳梦绫已听出是谁的声音。

“你在这儿做什么？”灰烬扫一眼狼藉地下，手臂往内勾紧了些。

柳梦绫只觉出气不畅，伸手去推开灰烬的手，却没有推动，反而被他勒得更紧。她叹口气，索性放下手：“你为什么不杀我？”

“杀……你？”勒在脖子的手臂稍放松了一些。柳梦绫感到颈窝热呼呼的，显然背后之人正低头沉思，她知机地等候。

“为什么这么说？”灰烬淡淡地问。

“因为我……”柳梦绫刚要说话，突觉背部骤紧，被灰烬一把勾住腰。她才一惊，还未及挣扎，身体已然腾空而起，向着左边一处茂密花丛跌去。

眼见花丛越逼越近，柳梦绫不及细想，在空中抱膝翻身，想要消去下坠余势，不虞着地时轻软异常，往下一瞧，原来正落在疏松泥土上。她双膝半跪，手撑着地，头刚抬起，眼角却见火光乍闪。

砰！砰！砰！

数声枪响后，方才两人所站之地的花盆瓦钵，瓶瓶罐罐全都碎成片状。

要是再晚一步……

柳梦绫惊出一身冷汗。她不知何人开枪，只得尽量伏底身子藏在花丛下，透过花叶间隙往外瞧。

花园出奇的寂静，但从玻璃门往内望去，公寓内的门却纷纷打开了。不少学生从房中探出头来张望，人人脸上都是惊疑之色，众纷询问一阵后，有些人发现花园漆黑，便朝花园走来。柳梦绫看在眼中，不由焦急万分。现下花园内形势不明，随时可能暴发枪战，这些同学都是普通人，一旦出现枪战，肯定避不了伤亡。她想出声警告，又怕暴露了位置，心念一转间，想到只有找出对方的藏匿点抢先发动攻击，才可能提醒他们而不被攻击。她瞪大眼，朦朦胧胧瞧见灰烬藏在一株竹丛后，单膝跪地，耳贴在地面，似乎在听着什么。柳梦绫摇摇头，不去管他，敛声屏气拔开花叶枝条，仔细瞧察刚才出现枪焰的地方。那是一个靠墙的角落，除了一丛开蓝白小花的灌木外，两边都是平坦草地，绝无再可藏人处。

就在这时，一个阴冷的声音自灌木间响起：“灰烬，现在大厦内外都有军队把守，你识相的话，就放下枪出来，那样我还可以饶你一命。”声音传出时，灌木微微抖动。

灰烬抽出枪，口里应道：“是么。”

那声音像在地面响起般：“不错。”

灰烬道：“好。”话音犹在空中传散，蓦然间，举枪朝着灌木内连开两枪。

砰、砰——

植物丛中咯咔一响，随即没了动静。

这个声音？

灰烬想都没有想，猛然横跃。

身子刚然露出竹丛尖，他伸掌隔空一拍，身躯便在这一拍之下，完全违反了物理惯性，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朝反方向猝闪。

砰砰！

花园游泳池后的左右花丛中，两颗子弹激射而出，一上一下打在他左臂与左胸上。

灰烬只觉上半身一麻，身体顿时滞迟起来。他闷不吭声，一手将外套扯向空中，身体匿隐在衣服后，闪入花坛下。

“嘿嘿嘿……”灌木后一阵冷笑，那人慢悠慢悠说道：“还好我早有准备，不然刚才就没命了。灰烬，你以为我会不作准备就与你谈话么？”

灰烬运气将陷于胸口的子弹震落，伸指在左臂紫门穴一点，止住血，又撕下一截袖子缠住伤口，做完这一切后才淡淡道：“你将通讯器丢到那里，又牵动灌木诱我开枪，做得很好呀！”

“嘿嘿，你也很不错呀！如果刚才你不在半路变向的话……哼！说起来，你武功倒真是厉害，居然靠反震空气之力就能生生改变身体轨迹。啧啧……听音辨位这门功夫也……咳……那么小的东西，居然也能被你打着。”那声音继续在灌木中响，不过听来比刚才小许多，不时还有沙沙声传来。

“过奖，一些雕虫小技罢了。”灰烬从花坛中取了三块鹅卵石，在手心掂一掂，抖手向那游泳池后的花丛掷去，力道不轻不重，就象孩童玩耍般。

“你做什……”灌木后那声音才说到一半，突然改为一种急切的声音：“——是Ｂｏｍｂｅｒ！快闪！”

两道黑影从花丛后一左一右倏然窜出，赫然是柯兰伦与阿尔泰斯二人。

轰！

这两人才窜出几米，鹅卵石已落在花丛中，卒然炸开。泥土花瓣、花叶杂草爆了一天。哗哗啦啦的泥石下落声中，地面上出现两个直径十米的大洞，冷风一股劲往内吹。

好强的爆炸力！柳梦绫忍住心中惊骇，掩着嘴鼻往洞口一张，但见灯光灿灿的广场上，军人如蚂蚁般密密围在大厦下。军队之外，更有数也数不清的人群在围观议论。看到大厦上空的花园裂出两个大洞，都齐齐鼓嘈起来，声音之大，连如此高的地方都听得到。再从花园的玻璃门向公寓大厅望去，只见所有走往这方的同学都调头跑开，隐隐约约更听到有大声叫嚷传来：“花园里有炸弹，大家快跑。”“……快……快，花园里有人开枪，都别进去……”“……阿达思……别去看……”“哎，别挤，要不大伙都出不去……”跟着有一个镇静的声音传来：“一个一个出去，不要慌。”

“卡门在组织人员疏散……”柳梦绫松一口气，定了定神，这才有心思察看花园内的动静。

灰烬举枪遥指柯兰伦，正要扣下板机，忽然心生警兆，斜身让出几步。往背后一看，除了花树草丛外别无旁物，尚未及宽心，却瞥见地面花树暗影中凸出一根弯钩，朝自己影子的头上钩去。

“暗影杀手！”

电光火石间，灰烬脑中闪出这一念头。他猛一大翻身，要想避闪，可随着洞口灯光射上，几人的影子也拖长了许多，虽则避过了头部，肩头却再也躲不过去。只听卟哧一声，一长溜血珠撒向空中，左肩关节立时脱臼。

“我中了。阿尔泰斯！”左边的柯兰伦大吼一声，口气中甚是喜悦，身躯方然落地，又返身扑来。

“很好。”灰烬平平谈谈地应道，口气中毫丝不见心浊气躁之意。

他不退反进，一瞬息间已掠至卡迪克身前。那是一棵含苞欲放的杪梦树下，荫盛茂密的枝叶完全挡住了光，地面上什么影子都混成一片。

柯兰伦不料灰烬动作如此神速，大惊失色之下举枪就射。然此时灰烬业已距他不及一尺，只见他右肩一挑，架高柯兰伦前臂，手腕鬼使神差地一转弯，先将抢指到了柯兰伦头部。

柯兰伦眼见黑洞洞枪管指着自己脑袋，浑身大汗地往一侧扭身，但如此距离下，想要避开完全不可能做到。

“命运镣铐！”阿尔泰斯身中犹在空中，口里已狂喝出声。

灰烬持枪的右手突然一沉，就那么吊了下来。

碰！枪声轰鸣中，柯兰伦脸上火烧火竦的痛，伸手往脸上一抚，湿湿漉漉的。他忍住心中惶意，一脚踢向灰烬中盘，口中道：“这次算欠你的，阿尔泰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