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不，你是好样的。”包大力说，“我住医院这几天才知道，新四军的医院缺药是这么的严重。用我们的店铺要是能换回那么一大箱药，那也值。说不定还能救下好几百人命呢。”

“哟，大力，不简单呀，还有战略眼光了？”

“大哥——”包大力不好意思地说，“我就是眼光短浅，才会连累挂了两名兄弟。”

“别想那么多了。”钱弢又是一声长叹，“战争就是这么残酷。不是我们整小鬼子，就是小鬼子整我们。只是我们弟兄才区区数十，经不过这么折腾，凡事都得多思量呀。”

“大哥，你们在上海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牵扯到雷州城呢？”包大力也疑惑不解地问。

“我在上海碰到了以前武藤家看门的渡边和六十三师的廖光一。他们都是知道我底细的人，一见到我在上海不就都明白了。”钱弢又拍了拍包大力的肩膀，“行了，你好好休息吧，等你以后伤好了，我再仔细跟你讲。我现在去找院长，让他安排人带我去孔团，我要去看看小眼镜他们。”

“嗯，大哥，再见。”包大力点点头。

孔德鑫团部，枯坐了半天的钱弢好不容易才等来在外执行任务的孔德鑫。满心以为全得到孔德鑫厚待的钱弢，热情地跑上去相迎。

没想到孔德鑫却是黑着脸不搭理钱弢热情地伸过去的右手，径自走到椅子上坐下，对钱弢不闻不问。

“咋的啦，孔掌柜？黑沉着脸呢，我钱某人得罪你了？”钱弢用调侃的语气问，“我可是刚给你们医院弄回好大一箱的西药，你们医院的同志也告诉你了吧？你这可不是感谢人的面相呀。”

“要感谢你的人是院长，不是我。”孔德鑫还是黑着脸说，“我问你，你为什么不辞而别？你把雷州城的那些个铺子和那些兄弟都撂小鬼子眼皮子底下了，你究竟是什么个意思？想他们不得好了？”

“你觉得我当时还适合回去当掌柜的吗？”钱弢反问道，“既然无法再干那掌柜的，雷州城有我没我又差得了多少？没有我，没准还能好点。要是我在雷州城，兴许就会有一天一不小心让小鬼子和汉奸给瞅见了，还指不定会不会连累弟兄。”

“那你也应该通知一声哪！”孔德鑫大声吼道，“你也得让我们好有个安排呀，你这是典型的无组织、无纪律！”

“拜托，我本来就是无组织嘛。”钱弢说，“我从来就没有说跟你们是一路的。”

“不是一路？那是什么？不是一路你现在跑到我这里来干嘛？这可是我的团部。不是一路，你又给我们医院送啥药？”

“这、这。”钱弢一时也语塞，嘀咕半晌才说，“这也只能说明咱们关系不一般，我们在对付小鬼子上是一致的，都在为民族的解放事业而使劲。可你我终究还是有点区别的，你们的那些条文戒律，我还是不能接受。”

“咋的，我还不能批评你了？”孔德鑫依旧是大声地指责，“你这是自由散漫，你懂不懂？就算你不是我们新四军的人，你也不能就这样糟蹋新五军，糟蹋你那些兄弟。”

“他们不是有你们协助吗？”钱弢也开始有点不好意思，自己在孔德鑫身边坐了下来，“再说，不也没有造成多大的损失。”

“什么叫没有造成多大的损失？”孔德鑫还是脾气很大，“你在外面玩乐就玩乐，怎么好生生地又把雷州城的店铺给搭进去了，那可是我们好不容易才布下的点。”

“如果我们的店铺和那几十个兄弟赔进去能换回可以挽救数万将士性命的药品，我觉得还是值得。”钱弢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你以为我就想吗？你以为我就不心痛吗？其实我也心痛。那酒馆一直以来就是我自己在操持，我还以为它能是我和兄弟们的衣食前程。我一直就把想它弄好，可还不是你不让弄了，偏要我去招惹武藤和武家沟的那些小鬼子。”

“你还怪上我了？”孔德鑫听了也没了脾气，“当时那情况你也清楚，如果不是让你出手，就我们的力量还真是难以搞定他们。而且他们是非得搞定不可的，要不然我们受损的可能就不仅仅是几万人了。可是，后来小鬼子不也没把咱酒馆怎么样吗？再说了，你真的就给我们弄回了可以救数万人性命的药品？扯鬼，我们新四军全军也就万余人，弄回那么多的药品有用？能当饭吃？”

“我可没说我弄回那么些药品。”钱弢纠正道，“我是说能换回。换是换回来了，不过让军统提去了。因为那本来就是他们的东西，让小鬼子堵码头了，我帮了他们一把，帮他们弄了出来。他们才给我匀了一点。不过，这还不能往外说，要不然当事的军统又得受罚了。”

“这个我明白。”孔德鑫终于气顺了，“现在你回来了，以后打算怎么办呀？要不先去看看你那些兄弟吧。”

“还是先等等吧，咱们先唠唠再说。”钱弢说，“其实我也知道，我根本就不是什么带兵的料，充其量也就是有些个小聪明的土匪。我想如果合适，还是让他们都归到你们的队伍里来吧。”

“那你呢？也跟了我们？”

“我？我还是不了。”钱弢苦笑一声，“我孤身一人，还是回雷州城吧，那里还有老钱他们。只要跟他们在一起，我还是没问题的。当然继续修理小鬼子，这活不会拉下。”

“你觉得你不跟我们在一起，你手下的那些兄弟会跟我们在一起？他们不会跑到雷州城去找你？”孔德鑫生气地问，“就是上这里来的这几天，他们可就没少犯纪律。他们暂时还算客人，我们都还不知道该咋处理。反正就一句话，管不了。要是你在，兴许你可能还能降住他们。”

“要真是这样，那我就带他们上白云洞。”钱弢说，“这么一大帮子人，要还带到雷州城也很危险。还是上白云洞吧，这样我们相互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你就真不想加入我们？跟我们在一起掉价呀？我们会埋汰你呀？”

“这事就不要说了，就算我们是政见不同吧。”钱弢说，“我现在不跟你们一块，你们还能把我归为一类，视为对敌统一战线。要真是跟你们在一起，说不定又成了你们中的另类。就我的出身，土匪加土豪的，在你们的队伍里就不能受待见，我总不能拿热脸来贴你们的冷屁股吧？”

“别这么说，我党的政策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抗日力量。”

“我知道你这个人实诚，是个好人。”钱弢说，“可是你们党内难道就没有斗争，就没有啥运动？就不谈阶级问题？你倒是说说，就我现在这样子，你们会把我弄个啥阶级，土匪？国军？地主？我看三者捏一块都行。”

“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嘛。”孔德鑫说，“我们党还是很有胸怀的。”

“我知道。”钱弢说，“你们的胸怀是对外，对外的胸怀是很广，甚至在很多时候可以说是既往不咎，可是对内却不一定。我私下里就听到一些些风言风语，说是新四军的军长叶大将军就跟你们的项大政委不怎么对付。而你们党的政策向来就是党指挥枪，如此想来叶大将军的境遇也可能不会太顺。叶大将军是个何许人物，他都是如此境遇。我钱某人区区一芥草民，无功无德无根基，连跟叶大将军提鞋尚未不配，还能期望着享受你们的沐日阳光？”

孔德鑫听到这里也不由地长叹一声：“党内的政策，有些时候是存在一些偏差的。算了，随你吧。有你们在外面跟我们当侧翼也是好事。不过丑话说在前，你们可不能投敌叛变呀。”

“投敌？”钱弢哂笑道，“你看我像那种人吗？小鬼子现在又在雷州城加强缉捕我了吧？”

“嘿嘿。”孔德鑫咧嘴一笑，“我听他们说，雷州城确实又贴出了缉拿你的通告。赏格又有所提高，都到五万大洋了。布告上还说你擅变化，精日语，尤其善于伪装成日本军官。”

“小鬼子倒还真是了解我了。”钱弢又叹了一声，“看来以后要想在呆在雷州城确实还是比较难的，小鬼子都有准备了，上山真成了唯一的选择。”

“对了，前段时间我到雷州城还见到你老爷子。”孔德鑫说，“是你老爷子央小汤带来见我的。”

“咋的？他没得我的信，心慌啦？还是又瞅到小鬼子贴布告，又担心了。”

“都不是，那时候小鬼子还没贴新布告呢。”孔德鑫说，“你老爷子说你每每干的都是些玩命的活，央我给你说对象呢。他说你是老钱家的独苗，可不能就这样让老钱家断了香火，好歹也要给他留下个钱家的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