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让小二先上了一壶茶，然后边饮边向聂清远大抵介绍了一下唐离那边的情况。听罢聂清远也感叹道：“当时家师就说过要从唐离手中拿到红颜令肯定不会那么容易，所以才派我前去把连兄请来共同出谋划策，此番看来此人的确棘手的很。”

“那有什么难的，我们直接潜入唐府，从那个小丫头那儿拿来红颜令不就得了。”这话却是早已按捺不住了的萧韵蓝说的，打从过来一直到现在还轮上她插嘴呢。

“如果事情真的如萧姑娘所说那么简单就好了，可是唐府又岂是那么容易能潜进去的？即使是能，入室偷窃又岂是君子所为，何况还是去偷一个七岁的小女孩？”他摇头否决。

“蓝儿你就甭添乱了。”

“哦。”萧韵蓝自己也恼，为什么她每次一开口说的总是错的，只好又嘟了嘴，低头噤声不语。

“连兄你看我们明天是不是再去……”这时聂清远将只说了一半的话打住，直愣愣地看着他正对的地方。

他和萧韵蓝两人也均转头朝聂清远凝目的方向看去。只见如华的月光下，傲雪一身淡绿衣裙迎着他们的目光微笑着款款走来。

据后来性格大变的萧韵蓝说，正是在那个月夜她深刻体会到了什么是倾城倾国，后来在对傲雪的了解日渐加深之后她自己也就可以理解为什么师兄愿意为了这个女子去死，所以在师兄的墓前她才会望着那块冰冷的墓碑对傲雪说她其实并不恨她。

白衣公子终于收回投向远处的眼神，落寞转身回到茅屋中，不去理会已经被雨水浸湿的衣衫，复又坐到桌前。

江南的雨向来下得很轻很柔，基本可以用妩媚来形容了。可是也正是这样的雨才能深深渗到土壤深处，此刻小屋上的茅草已经被完全湿透，雨水顺着屋前零星的几缕茅草滴滴答答落下来，在屋檐下的土地上砸出深深浅浅几个洞。

看他们一个个表情怪异，已经走上前来的傲雪一脸无辜地问：“不是说的申时三刻吗？难道我听错了？”

“没有，呵呵……”他尴尬一笑，看了看在座的其他两个人，他们也都已恢复正常。

“傲雪姑娘一定听说过三十年前的武林第一美女顾叶尘吧？”清远突然问道。

他心里纳闷儿：不知清远在刚刚的那一刹想到了什么，怎么会突然问到这个问题？不过，很显然刚刚雪儿的出场是惊艳的，他看到了萧韵蓝眼中的艳羡和清远眸中的异样光彩，顿时那种不舒服又开始困扰他了，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不过他还是很愿意听听雪儿对这个问题的回答，毕竟他也想知道雪儿到底知不知道婆婆就是顾叶尘。

“顾叶尘？”傲雪沉吟，“没听说过。聂公子何出此问？”

看她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其实想想也是，既然婆婆已经决心归隐梅园，远遁人事，且后来连话都不和别人说了，她不知道也情有可原。况且据他推断当年的顾叶尘身上一定发生了些不为人知的事情，而且正是因为那些事情她才会神秘失踪，如果这就是她的隐痛的话她当然也不会去和别人讲。

“呵呵，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刚刚看到傲雪姑娘让我想到了一个关于顾叶尘的传说。”

傲雪一听是要讲传说，一下子来了兴致，“传说？愿闻其详。”

“是啊，师兄我也要听，你快讲。”萧韵蓝也附和道。

他也做了一个洗耳恭听的表情。

聂清远呷了一口清茶，缓缓讲述道：“据说当年顾叶尘随其父去了长安，游玩途中进了京城最大的布衣坊——离胭阁，相中了一件水绿色的纱裙也就是镇店之宝“寒烟翠”，并且因为一时赌气还穿着它在长安城内走了一圈，然后她就成了轰动武林的第一美女。后来有钦慕她的文人墨客以她的标准来鉴定美女，说所谓美女应以鲜花为貌，以鸟为声，以月为神，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以秋水为姿，以诗词为中心。听了这个故事之后我一直在想二八年华的倔强女子着一袭如烟华服在喧闹的人群中悠然走过，那到底是怎样的场景？今天在看到傲雪姑娘之后终于知道了，呵呵……”

原来是这么回事，可是这样的赞美啊……他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傲雪，只见一丝红晕爬上她如玉的脸颊，心里的不舒服更加浓郁起来。

“师兄真是的，你直接说傲雪姐姐漂亮不就好了，还绕了这么大个弯子。”萧韵蓝嘟囔了一句，貌似很不高兴。

聂清远尴尬地低咳了一声，没再说话。

“好了，既然大家都来齐了，那我们就开饭吧。小二，可以上菜了。”他率先结束了这个话题。

那天大家的饭吃得还是很尽兴，不知是因为太开心还是太不开心总是他和清远喝到最后都有些晕了。只记得那一晚月华如水，美酒甘醇，不管怎样，身边有知己、有佳人，也算是圆满了吧。

第二天当傲雪从客房推门出来时，萧韵蓝已经在她门口了，看样子应该已经等了很久了，听她打开了门立马转过身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只是用一双杏眼殷切地望着她，宛如受困求助的小鹿。

“萧姑娘，这么早啊。”她笑问道，然后在走廊里左右看了看，这里除了她俩就没其他人了，“你是在等——等我？”傲雪实在不知道该不该这样问。

“嗯，是的，睡不着，就想找傲雪姐姐说说话。不过，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啦，就是随便聊聊，好吗？”没想到那么泼辣的女子今天竟反常地变得羞涩起来，一张小脸上微微泛着红晕。

“呵呵，好啊，昨晚喝到那么晚，估计连大哥和聂公子今天不会起得很早，那我们先出去走走吧。”傲雪爽快答道。

据萧韵蓝说，那天的清晨很梦幻，薄雾笼罩了整个洛阳城，塔楼、房子、街道、行人均变得飘渺起来，那样的天气她很喜欢。

她不喜欢雨，小雨太纤柔，软绵绵地飘下来，随风乱舞，害的人无处躲藏，即使戴着斗笠，披着蓑衣也免不了会被那样细密的雨丝湿透；大雨太无情，会毫不留情地将一切冲刷掉，不管是你喜欢的还是不喜欢的，还记得年前院子那盆她分外珍爱的兰花被大雨打折了枝条，让她伤心了好久，那可是师兄送她的生日礼物啊。她也不喜欢雪，华山上终年可以看到白雪皑皑的山头，那样的执着与冰冷她受不了。她也不喜欢刮大风的天气，那样肆虐的风啊，卷起地上的枯叶漫天飞舞，那是风沙的狂欢，与她无关。她独独喜欢雾，是的，喜欢那样如梦似幻的雾。

要知她常年居住在华山上，对雾是再熟悉不过了。小的时候觉得在雾的笼罩下大家就看不到她调皮了，所以看到起雾了总是异常兴奋，会想各种各样的点子去捉弄那些疼爱她的师兄们。后来渐渐长大了，她就更加迷恋雾了，喜欢在雾中隐约偷看专心习剑的大师兄。

那时候凉凉薄薄的雾会将她藏在树后的小小身影包裹起来，也掩藏了她少女的心事。而且她常常一看就是几个时辰，一直看到睫毛和头发上都凝了湿湿的雾水，一直看到手和脚都在晨雾中渐渐冰冷，然后才会在太阳驱散她的保护伞之前快步跑回房里将自己冰冷的身子裹在被子里，瑟瑟地抖着却也笑得异常欢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