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老爷子一脸疲惫的从屋里走了出来。

“爷爷，”顾程程轻声喊着，担心惊扰了他。她从来没看到陆爷爷如此凝重的表情，在她印象里，爷爷常常瞪着一双虎目，精神气十足的样子，仅仅一天，他的脸色灰败，脸上的褶子深如沟壑。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孩子，让你受委屈了。”看到她的那一刹那，陆老爷子终于恢复了些神采，脸上笑着，可笑的苦涩。

顾程程心头一紧，她扶着老人的胳膊，惦着脚往房里张望，“爷爷，向北，他身体究竟如何呢？”

尾音里止不住带了哭腔。

“向北没事，刚睡下。来，陪爷爷去书房说会话。”陆老爷子拍了拍她的手，边走边说，“你放心，刚刚请医生来看过了，明天再去医院好好做个检查。那孩子倔，执意要在家里等你。医生给他的药里有安眠的成分，抵不住，睡过去了。”

老人的声音不急不缓，带了种安定人心的力量，等坐到书房的沙发上，顾程程已从焦灼不安的状态中渐渐缓了过来。

“程丫头，你刚遭了大难，该让你好好睡一觉的。可这会儿大家心里都不平静，躺床上胡思乱想还伤身，爷爷正想找人说说话，你就权当陪陪老头子。”

“爷爷说得对，陪爷爷说话，我很高兴。”顾程程按了开关煮水，拿起茶杯，慢慢地涮了起来。

“前段时间，真是难为你了，发生这么大的事情，还瞒着我。亏你撑过来了！爷爷年纪是大了，好歹还能出个主意，程丫头，爷爷在这里说声谢谢！这两年多，委屈你了。”陆老爷子叹息一声，看向她的眼中满是怜惜和慈爱。

“爷爷，你这么说就把我当外人了。我也不委屈，嫁给向北是我自愿的。我并没做什么，只是做了一个妻子的分内之事。”顾程程神情真挚，她说的都是心里话。

“向北，最大的幸运就是娶了你这个好媳妇。这两年，看着你们两个孩子闹别扭，我是抓心挠肝般急，可向北他认死理，我只能干着急。”

“向北这孩子，脾气随了他爸，认定一个人就一心一意。这本来就是好事，问题是，他眼光却比他爸差远了，找谁不好，偏偏处了那个姓喻的女娃娃。起初瞧着那女娃乖巧懂事，我也乐见其成。我并不看重门第，只要人品好，其他都无所谓。哪知，就算老头子活了快八十年，也有走眼的时候，无意之中，发现那女娃品行不佳，才充当了棒打鸳鸯的恶人，老头以死相逼，才让他们俩分了手。”

顾程程听到这儿，泡茶的手一顿，这也是她疑惑的地方。陆老爷子其实是个很好相处的人，陆家虽说是百年世家，可是连她这私生女的身份都接受，当时，老爷子怎么会拆散正在热恋中的陆向北和喻嫣然？

“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我本想把这件事烂肚子里。只是，陆向南那孽障，实在是太不像话了，这次又做出这种事情……”陆老爷子说道这儿，情绪激动，忍不住咳起来。

“爷爷，你慢点说，我好好听着，别急。”

“唉！我是替那孽障臊得慌。程丫头，你也猜出他的身世了吧？”

顾程程点了点头，回想起在看守所喻嫣然支开陆向北，跟她说得那些癫狂的话，难道爷爷知道什么？

“向北的爸爸，年轻的时候立志做个科研人员，读研期间就被上面选中，参与了一个生物科技方面的研发，那是国家重点扶持的项目，被列为最高保密级别。”

说到这儿，陆老爷子苦笑起来，“也该是他命途坎坷。那个项目，一直被国外一个大型组织觊觎。向北他爸在那里资历最浅也最年轻，应该是最薄弱的一环，他们就以他为突破口，用了个那劳什子美人计。那所谓的美人，其实就是他班上一个留学的同学，是他们早年安排的间谍。”

“那孩子在一次同学聚会中被算计了，和那女同学发生了不该发生的。那女的对向北爸爸产生了感情，偷偷的一个人躲了起来，生下了向南，将她扔在陆宅门口。向南，就是这么来的。”

“发生了这种事，向北爸爸深受打击，放弃了他多年的梦想，接手陆氏。没多久，他和向北妈妈接了婚，他们是青梅竹马的恋人。向北妈妈是个很温婉的好女孩，从来没苛责过向南，当然，也不可能对向南有多亲厚。”

“老头子当时存了点幼稚的幻想，觉着虽然不尽如人意，但算是一家和美，当时，向南虽然性格阴郁低沉了点，也没觉得不妥。”

“哪里知道，向南会越长越歪。跟自己的亲弟弟杠上。”

“我是无意中，撞到向南和那个女娃娃在一起。当时一口老血卡在喉咙口，差点没这么去了。向北重情，我豁出老命威胁他，只有这样，才能把他们分开。”

“爷爷还没老糊涂，很多事情，你们不告诉我，不想我操心，我也乐得睁只眼闭只眼。但我多少也能猜出些，当年向北爸爸的那个车祸，欧阳天青只是个刽子手，真正执刀的，是陆向南生母那边的人，他们应该是联系上了那孽障，想除掉向北父子，让孽障成为陆氏的掌权人。而孽障在里面充当的角色，可想而知！”

说到这儿，陆老爷子一口一句“孽障”，可见他是心里痛极恨极了，才会如此。

顾程程喊了声爷爷，递过手中的茶杯，饱含着孺慕之情。

陆老爷子笑了笑，接过茶杯轻啜了一口，“向北极孝顺，他为了顾及我，怕我这把老骨头承受不住打击，一再放过他大哥，就连这次起诉欧阳天青，他也没有提过陆向南。”

“老爷子哪有他想象的那么弱，这么多年的风雨，也不是白扛的。”陆老爷子放下茶杯，双手互击，目光坚定，“这次，老爷子要亲自出山，让那孽障受到法律的惩罚。”

顾程程此时才知道，陆向南今晚并未就范，预先逃脱了。

她不知道的是，一同逃脱的除了陆向南，还有一个顾筱筱。

那个匿名的电话，是顾筱筱打的。

顾筱筱当时恨极怨极之下，就拨打了110。她躲在车库附近，一直注意着动静，看到陆向南匆匆出来，她也立马跟上，在陆向南开门的刹那，她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进去的时候，陆向南看了她一眼，那一眼，森寒至极，就像数九寒冬刮过最凛冽的寒风，让坐在副驾驶位的她惴惴不安。

夜色很沉，车上很静。

顾筱筱身形挺得笔直，双手无意识抓紧安全带，手背上除了破了的水泡，还有一根根往外凸的青筋，显得狰狞可怖。

车子不知道行驶了多久，终于停了下来。远远地，似乎听到了波浪拍打堤岸的声音。

这是到海边了么？顾筱筱恍惚地想着，忍不住瞧了陆向南一眼。

陆向南懒散的靠在座位上，身姿舒展，身材更显颀长。那双浅蓝色的迷人双眼微微阖上，五官俊朗如雕塑。这个男人，就算在这么狼狈的时刻，都如此从容优雅。

顾筱筱不觉入了神。

陆向南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喉结随着笑声，上下滑动。

顾筱筱无意识的咽了口口水。

“是不是你？”陆向南笑够了，转头望向她，眼角还有未褪的笑意。

“啊？”顾筱筱心脏一缩，然后急骤地跳动起来。

陆向南挑起她的下颚，靠了过来，歪着头看着她，带了点漫不经心的审视。

顾筱筱的心跳一声比一声快。

“你说，我该如何罚你？”陆向南附了过来，温热的气息在耳侧吞吐。

顾筱筱不敢瞧他，一双眼睛左顾右盼仿若能滴出水来。微凉的唇贴了在她眼睑上，带着珍之重之的意味。她心中滑过无尽的欢喜，颤抖着手，环住男人的脖子，身子往前送……

逼仄的车里，温度持续上升，粗重的喘息夹杂着浪拍海岸的声音，就像一曲交响乐，让顾筱筱愈加沉迷。

她闭着眼睛，享受身上那人带给她极致的快乐。伏在上方的陆向南微仰着头，额头浸满汗水，眼神却一片清明，他侧脸望向窗外，只见夜色越来越淡，海天相接的地方，有淡淡的红色，像女人的脸，敷了层薄薄的胭脂。

陆向南动作越来越快，幅度越来越大，似乎在借此发泄着什么。终于，在太阳跃出地平线的一刻，他一阵痉挛，释放了自己。

身下的女人，已经软成了一滩水。

他眼神淡漠的扫过，稍微直起身，拉起裤子拉链，打开车门，走了出去，走向朝阳升起的地方。

顾筱筱看着男人英挺的背影，眼里闪过痴迷。

陆向南静静地站在沙滩上，神情难辨。一会儿，柔软的身体靠了过来，顾筱筱从身后抱住了他。

“你不用跟我回去了。以后我们互不相干！”海面霞光一片，而男人出口的话却残忍冷漠，他掰开女人环在胸前的走，头也不回的走了。

顾筱筱呆立在原地，久久没有回神，良久，才嘶喊出声，“向南哥哥，你等等我——”

男人脚步不停。

顾筱筱紧追了上去，双手张开拦住发动的车子。她神情惶急的靠近驾驶室，不可置信的开口，“向南哥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陆向南双手握着方向盘，脸色平静，淡淡地睨了她一眼，“筱筱，我们到此为止。”

说完，再不看她一眼，升起车窗，扬长而去。

顾筱筱愣怔原地，突然像一滩烂泥，失去支撑，瘫倒在地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