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向北中间醒来过一次，顾程程扶他回卧室休息。

他握住她的手，笑得前所未有的苦涩，“你看，我才迟迟不愿告诉你，我不想让你看到我这个样子。”

“这样又如何？只要是人，都会面临生老病死，谁都有生病的时候。我们，生病的时候，不能拒绝家人的关怀和帮助。”顾程程一面轻声说着，一面轻抚他紧蹙的眉心。

陆向北精力不济，喝完一小碗汤又昏昏欲睡了。

在阖上眼睛的那刻，他低声轻语，“我真高兴，成为你的家人。”

“我也是。”顾程程低头，在他额上轻轻印了一下。

她看着他消瘦的脸和没有什么血色的唇，低下头去，眼泪流了出来。只有在他睡着的时候，她才敢放纵自己流泪。

她心疼，疼得不行，可是自己什么都不能做，即使是帮他分担一点痛苦都做不到。

她想起以前，就算他从说过喜欢她，依然会默默帮她把麻烦挡在身后。他帮她查母亲生死的真相，帮她挡住喻嫣然的陷害，甚至，陆向南对她不利，他都默默地解决这些麻烦。他不言不语，从容不迫地站在那里，仿佛就是一座大山，挡住所有风雨的侵袭，她是山脚小他护着的那棵小树。

如今，那座大山生病了，岌岌可危，就要倒下了，她只能干着急，却不知道能为他做点什么。

顾程程擦干泪，俯过身去，靠着昏睡中的陆向北，像是小猫寻着了主人的温暖一般。

顾程程从房内出来时，满身疲惫。

“咯咯咯……”一楼客厅传来女孩子的娇笑声。

顾程程疑惑，向东和向西都去学校了，他们也不知道陆向北生病的事情，是谁在这节骨眼上，还能笑得这么天真无邪？

“程丫头，过来。”客厅里有客人，陆老爷子坐在首位，招手让她走近。

“爷爷。”顾程程乖巧的喊道。

“来来来，给你介绍下你徐伯伯，他是国内最具权威的心血管专科专家，尤其主攻心脏方面的，我这次请他过来给向北好好检查一下。”那是个微胖的中年男人，带着眼镜，笑起来很有两个酒窝，亲和力十足。

“徐伯伯，您好。”顾程程喊道。

“这位徐小姐不仅是你徐伯伯的得意门生，还是他亲侄女，小小年纪就能独挑大梁了。”

“顾小姐，你好。”来人声音很甜，和刚刚的笑声如出一辙。这是一个身材纤细的年轻女子，米色的紧身长裙，身段婀娜高挑，大波浪卷发，五官精致，看起来很干练，嘴角挂着职业化的浅笑。

“徐小姐，你好。”顾程程的目光对上她的，很短暂的接触，然后闪避开，看着顾程程的目光里带着打量、评估和一点不屑。

“陆伯父，我还有点事，就先回去了。明天安排向北去医院，我亲自给他做个全面的检查。”徐医生站了起来道别。

“好好好，麻烦你走这一趟了。”陆老爷子站来了送人，安排司机送他离开。

只是，那个徐小姐，却站在原地，反倒挽着陆老爷子的胳膊，一脸的娇态。

“忠婶，去给徐小姐安排下客房。”陆老爷子吩咐道，转头望着顾程程，“程丫头，徐小姐这几天就住陆宅，她是专业的医生，向北有什么问题，可以就近照顾。”

顾程程还未说话，那一旁的徐小姐就笑了起来。

“爷爷，你怎么还徐小姐长徐小姐短的，您叫我小婧就好了。”徐婧笑着。

“是爷爷老糊涂了，来别站在外面说话，我们屋里坐坐。”

重新落座，徐婧一直挨着陆老爷子，坐了惯常顾程程做得位置。她四下打量了下陆宅，“爷爷，我记得小时候来过，这里都没什么变化呀，爷爷也没什么变化，还是老样子。”

“老爷子老咯，一转眼，二十年过去了。难为你这丫头记性好。”

“我记性好着了，这么大本的医药书，我看几遍就记住内容了。我伯父都夸我是天才。”徐婧适时流出小儿女的娇态，得意洋洋的样子可爱极了，连刚收拾好房间出来的忠婶脸上都带了笑意。

她那副表情，肯定在镜子前练了好久。顾程程不无恶意的想着，那个年纪明显已经不小，仍然和向西一样嘟嘴撒娇的徐小姐，她淡定地慢慢泡茶。

天才徐婧好像才发现她，歪头看向顾程程，“哦，这位姐姐，我都忘了怎么称呼你了，不如，我们再正式认识下吧！”

嗯，刚刚不是说记性好么？这会儿功夫就忘了她姓啥呢？顾程程放下手中涮的茶杯，抬头瞧着已经站起来的女人。

徐婧风姿绰约的站在她身前，笑得如迎春报晓的花朵儿似得，“我叫徐婧，毕业于约翰霍普金斯大学最好的心脏专科专业，在榕市心血管医院工作，它是国内在心血管领域最具权威的医院之一，目前是徐伯来教授的助理。”

“你好，徐小姐。”顾程程站了起来，看着伸过来的纤纤玉手，“你看，我手上刚刚蘸了茶水，就不跟你握手了。”

“姐姐叫我小婧吧，叫徐小姐显得多生分啊！我和向北哥哥很多年前就认识了，我来到陆家，看到陆爷爷，我就想到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

又是一个叫向北哥哥的！顾程程忍不住磨牙。

“好啊，小婧。不过说起来，你可能要比我还大几岁。不然，我叫你小婧，你就叫我嫂子吧，这样大家都不生分，爷爷，您说合不合适？”顾程程笑得温婉，说完望向坐在那儿的陆老爷子。

“你们年轻人，怎么显得亲热就怎么叫吧，不过，程丫头是你向北哥哥的媳妇，叫声嫂子也是应该的。”

“嫂子好！”徐婧低声喊着，脸上带了笑，面部肌肉微微抽搐。

顾程程在那位徐小姐莫名其妙的敌意中，掰回了一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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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顾程程白天会时不时去陆氏稍微走动一下。

她刚从外面回来，书房的门虚掩着，她走过去，伸手推门。

“很好，没有恶化。”门缝里的声音又娇又脆。

“没有就好。”这是陆向北的声音。

女人带着笑，“放心吧，你的命到了我手里，我会牢牢抓住，不会让他溜走的。”

顾程程听到了陆向北的轻笑声，似乎很愉悦。

“向北哥哥，你要相信我。”

“我当然信任我的医生。”陆向北如是说。

高跟鞋的声音，女人走了几步，还伴随着软绵绵的呼唤，“向北哥哥……”

“夫人，怎么不进去？”叶帆提了一大袋文件，站在不远处问道。

“程程？”书房门打开，陆向北走了出来。“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进来？”

顾程程听在耳朵里，只觉得字字都是在责问，她胸口闷闷的，脸上滚烫，嘴里就是说不出半个字。

高跟鞋的声音又响起，女人也走了出来，又是软绵绵的呼唤，“向北哥哥——”

陆向北看了看身边的女人，又看了看低头看向别处的顾程程，一时气氛有些僵。

徐婧笑得落落大方，“我还有事，先走了，向北哥哥，药要定时吃，别让我担心，知道了吗？”

“你说了很多次了。”陆向北笑得很无奈。

“嫌我烦呢？”徐婧飞了个白眼，娇啧道。

“哪里会？我的病还需要你来治呢。”

“知道我掌握你的命就好。”徐婧手指做了个抓住的动作，笑得起来。

从顾程程这个角度看过去，徐婧笑得妩媚极了。

“我今晚要去我伯父那儿，该吃的药都放桌上了，要乖乖听话哦，向北哥哥。”徐婧说完，冲顾程程淡淡地点了下头，脚步轻盈地离开了。她今天穿了件很有民族特色的花裙子，就像一只蹁跹的花蝴蝶。

花蝴蝶走到楼梯口，忠婶刚好端着茶点走了过来。

徐婧皱着眉看着盘里的吃食，高跟鞋顿在了远处，“向北哥哥，这些你都不能吃。那个，顾，嫂子，你个向北哥哥倒杯温开水就好了。”

顾程程错愕地抬头，忠婶放下餐盘，“我去倒，我去倒，你们聊。”

“小婧，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徐婧秀眉一竖，严厉不失妩媚道：“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

“当然你是。”陆向北无奈地一笑。

徐婧神色一转，柔情款款的说：“你呀，现在嫌我烦，将来还得回头来谢我！”

“怎么会？医生都是为了病人好。”陆向北回道。

忠婶拿了一杯清水，徐婧伸手去接，她却转身递到了顾程程手里。徐婧一愣，顾程程已经接过，把水递给了陆向北。

陆向北喝了两口水，把杯子放回顾程程手里，紧紧拉过她另一只手。

徐婧看着提着文件袋当木头的叶帆，蹙眉道，“向北哥哥，公事什么时候都可以办，现在还是身体要紧啊！”

顾程程笑了起来，跟着说，“是呀，向北哥哥，我劝不动你，可你该听医生的话吧。”

陆向北略显诧异的看着她。顾程程表情天真且真诚，只有陆向北看到她眼睛深处的调侃和顽皮。

他笑了，不自主的纵容她，“好吧，我听你的。”

徐婧的浅笑僵在脸上，没有胜利者的喜悦。她当然知道陆向北是对顾程程的妥协。

顾程程拉着陆向北的手，“走吧，我陪你去下棋。”

徐婧一急，喊住往书房走的两人，“向北哥哥的病不宜于多操劳。“

顾程程不敢拿陆向北的健康争风吃醋，徐婧这么一说，她还是很担心的。

“是真的吗？”

“不是真的，我骗你做什么？”徐婧板起脸来。

顾程程说：“既然是这样的话，向北哥哥，我们就坐着说说话好了。”

说着，挽着陆向北的胳膊就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