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阳刚之树(中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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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刚之树(中篇小说)

——女人是阴柔之花

男人是阳刚之树

一、树和树上的眼睛

新年就要来到了,一个远方的朋友给我寄来贺卡,上面写有这样一句话:“当忙得晕头胀脑、腰酸背痛之时,我就想,生命的意义究竟是什么?”我的妻子看着这张贺卡说,真是这样,我也有同感。

白雪在脚下发出吱吱的响声,在我的身后,留下一排弯弯曲曲的脚印,使人想起雪泥鸿爪这句成语。望着大海你会有苍茫孤独之感,望着雪原也会有这样的感觉。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而你自己就像汪洋中的一条船,飘泊在茫茫雪原上。

可现在雪原上不再是我自己,一片白桦树林耸立在我的面前。树干上一只只圆圆黑色的眼在盯着我,似乎在问我,你从哪里来?向哪里去?我抚摸着粗壮的树干,向上望去,笔直的树干向上延伸,直指云天。它能长得多高呢?能长到天上去吗?拍一拍树干,树枝上的积雪如飞花般飘落下来,飘到我的脖子里,好凉啊,我不由缩着脖子笑了。

小时候,爸爸也领着我来到这片白桦树林。我对爸爸说,爸爸,树干上的眼睛都在看着我。爸爸说,它们在向你发问。我说,它们问什么?爸爸说,他们在问你路走得怎么样?撒过谎没有?作业好好写了没有?好好听老师的话了么?我笑着说,是吗?我怎么没听见?爸爸说,你会听见的。以后你遇到什么问题,就看着这些眼睛,会听见它们同你说话的。我看着爸爸点点头。爸爸又拍着树干说,你就要像这些树一样,坚强地生长,不怕风吹雨打,不怕酷暑严寒。你是男人,男子汉,知道吗?我看着爸爸又点点头。

我拍拍树干,经历了几十年的风风雨雨,它粗壮了,高大了。我顺着树干往上看,它向上延伸,直指云天……

爸爸说男人应该像棵树,别人也说男人应该像棵树。普希金说男人是棵树,女人是缠在树上的藤。西方的神话更说女人是男人身上的一根肋骨,这句话也可引申为树和树枝的关系,男人是树,女人是树上的树枝。

男人有这么坚强么?有这么高大么?也许这只是男性占上风社会里的一种感觉。事实上,男性没有女性的忍耐力强,比如,抗冻、抗饿、抗病都不如女人。所以男人的平均寿命也没有女人长,而且差距较大。一个家庭没有了男人,还可能勉强维持下去,而没有了女人,那就要难上加难了。

树林里的树木棵棵粗壮,可它们不都是雄性,有一半是雌性,二者相辅相成,不可分离。

妻子很赞赏我的看法,为此她赏给我一个热吻外加一頓丰盛的晚餐。

我喜欢妻子像青藤缠树一样搂着我热吻,喜欢女人柔软、细腻、光滑、富有弹性的肉体。树木是坚硬的,可它喜欢和煦的阳光、滋润的雨露。

二、一个现代女性

夏娃说在我的身上充分体现了基因遗传的优势,说我有着游泳运动员高大、健壮、匀称的身材,而面貌则像个男演员。她说的确实有些道理,许多人初见我都问,你是演员吧?我摇摇头。他们又问,当过演员吧?我又摇摇头。其实,我不愿意当演员,愿意当运动员。虽然未能如愿,可我爱好各种体育运动。篮球、乒乓球、羽毛球、游泳、滑冰、体操、田径,我都爱好,而且都还玩得不错。这是我身材笔挺,肌肉发达,行动灵活的原因;也是我外表比生理年龄年轻的原因。

体育运动中,我感受到了莫大的乐趣。在水中,我有鱼的感觉,清凉的水流包裹着你近乎**的身体,像温柔的女人在抚摸。你的双腿轻轻一蹬,身体就刷地向前冲去,难怪欧阳修有“无风水面琉璃滑”的诗句。我特别喜欢在河流中游泳,顺流而下,速度要比在湖中快好几倍。我兴奋地向前游动,像一条河豚,不知道是水流在推动着我,还是我在驾驭着水流。后来我总结,男人喜欢体育运动,很大程度是为了满足征服欲。我在江河湖海中遨游,就好像江河湖海中只有你一人,它就属于你一人,听命于你一人,你是它的霸主。打篮球、排球、乒乓球、羽毛球也会有这种感觉,我要征服,征服对手。

你们男人啊,准确地说,强壮的男人,征服欲都很强。夏娃笑着对我说。

这是一个现代女人,三十多岁,因为同丈夫感情不和,离婚几年了。虽然以后频频结识男人,但却没有成交一个。已经看错了一个,这次不能再走眼了。她这样对我说。前夫离开了她,但却给她留下一笔可观的财产,所以夏娃有足够的币子去美容,去健身,不过她进门是不买门票的,刷卡。她的鳄鱼皮坤包里带着各种会员卡,还有长城卡、牡丹卡等等,我一时还真说不全。由于经常美容健身,她仍然有很青春的身材和容貌,很像香港演员钟丽禔,就是在很有名的电影《晚娘》中扮演晚娘的那位。

你们当运动员,想征服对手。夏娃接着说。当军人,想征服敌人。当科学家,想征服自然,当政治家,想征服人类。当丈夫,想征服妻子。

不,别的你可能说得对。最后一条我不赞同,我不想征服妻子,我们之间是平等的。

你在这方面做得不错,所以我很欣赏你。可你是个例外,与大多数丈夫不同。不过,也许你只是表面如此,或是有时候如此。晚上睡觉时,你就未必如此。

我想了想,笑了。

夏娃也笑了,说,让我说着了。她又说,其实,优秀的男人都有很强的征服欲,富于挑战性,如拿破仑、彼得大帝、忽必烈、努尔哈赤,还有你,杜雄。

你拿我开涮,我怎么能跟拿破仑他们比?我笑着说。

在女人眼里,你是很不错的,真的。而且,你的挑战性我是领教过的,所以当我来到本单位时,见到你就一阵惊喜。

这已经是夏娃第N次提到这件事了,看来这件事确实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那是十年前的事了,电影院上演一部轰动全球的大片,观众在售票窗口前排起了长队,我也忝列其中。天很热,火热的太阳把皮肤晒得火辣辣的。肌肤娇嫩的女士们用旱伞或背包什么的遮挡精心化妆的面孔。男士们没有这些遮挡物,只好让阳光把脸上晒得冒油。队伍前进得很慢,人们心里很烦。一个留着披肩长发,穿着花衬衫的男青年旁若无人地挤进了队伍的前列。他的两个伙伴哼哈二将护在他身旁。你们怎么夹塞!附近的人们提出抗议。我就站在这,怎么的?长头发横着眼睛说。哼哈二将也随声附和。人们看着他们的无赖相,半是无奈半是害怕地不吭声了。我那天着急买完票去办事,所以火气大了些,忍不住上前再质问长头发:你为什么夹塞?他还是那副无赖相:我就夹了,怎么的?我瞪着他说:你出来!他轻蔑地抓住我的衣领,用力一推:去你妈的!我险些摔倒,火气冲顶而出。我冲上前照着他的长脸就是一拳,他也险些摔倒。两个人交上火了,拳脚相加。可几个回合他就扒在了地上,嘴角和鼻孔流出殷红的血。哼哈二将见大哥吃了亏,挥着拳头冲上来。可很快一个也扒在地上,另一个扭头就跑,嘴中喊着:你别跑,你等着,我马上叫人来!我笑了笑,擦擦手上的血,迈开脚步。我不愿意被一大群人围着看,我要去办事了。一个老人走到我身边小声说:小伙子,快跑吧!他们是流氓团伙,一会儿要召来一帮的,能把你打残了。听了这话我心里也有点儿发毛,可我没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撒腿就跑,太丢脸了。一个女人在我身边说:到我家去躲躲吧,我家就在前边。我没有看她,只说:不了,谢谢,我怕连累你。那女人又说:转个弯就到了,他们不会看见的。我说:谢了。不用。然后大步甩开四周的人们。直到我上了公共汽车,也没有流氓出现,我随时准备拼斗的拳头松了开来。这时感到疼痛,抬起手看看,手指的关节由于用力击打已经肿了。回到家里,母亲用碘酒擦我的手指,帮我消肿,嘴里心疼又生气地嘀咕:你都三十大多了,还打仗,真要被打坏了怎么办?我说:我从不欺负人,也不想打仗,可有时也没办法,人家挥拳相向,你总不能硬挺着挨打吧?母亲叹口气说:你是有家小的人了,妈也老了。有时候就是要忍啊,哪怕是为了家人。看着母亲已经花白的头发,我不出声了。母亲用蘸着碘酒的药棉轻轻而专注地揉着我的手指。我感受着母亲的疼爱,手指的疼痛减轻了许多。

当夏娃初来我们单位时,见到我就惊喜地叫起来:原来你也在这工作!我莫名其妙地望着她。她又说:怎么,你把我忘了?几年前你在电影院门前打仗,我还劝过你到我家躲一躲呢。

啊,那个女人是你。对不起,当时我很亢奋,没有注意四周的人。

我当时对你可是很注意呢,你一人打几个流氓,真是英武呢!

现在夏娃第N次提到了这件事,她笑着说:我当时对你真是敬慕得很,非常渴望你到我家里躲一躲。都说英雄救美人,我可是想美人救英雄呢。她好看的丹凤眼直直地看着我。

我避开她的目光,说,那真要谢谢你了。

夏娃又说,你知道不知道?我离婚还有这个因素在里面呢。

怎么?这有什么关系。

看到你这么英武,我就觉得我前夫窝囊。他那么大个子,可见到耗子都吓得直叫唤。他要是有你一半的豪气,我也不会同他离婚。

夏娃就是这么个现代女性,说话没遮拦,有时让人觉得有些憨,可这憨乎乎也让人觉得挺可爱的,就像你遇到了一个来旅游的美国姑娘。

除了电影院这次,你还打过仗吧?夏娃笑说。她胸口开得很低的紧身裙装随着她的笑声颤动起来,蓬松的披肩发也滑下来一绺,她伸出雪白丰满的胳膊把它向后抿了回去。

我说,你为什么这样说?

她说,我看你那天的架势,你就不是第一次打架。

还真是这么回事。我还打过几次架,不过都是占在理上,而且不是先动手。比如在公共汽车上那一次。那次是陪我母亲去看病。从医院出来后我们上了公共汽车,当时还没有出租车。车上人挺多。到了一站,我看到一个空座,连忙搀扶母亲过去。走到空座前,一个脸上长满青春痘的小伙子要抢座,我伸手挡住了他,让母亲坐下。这时痘脸捅了我的腰一下说,你为什么推我?我说我没推你。痘脸当胸给我一拳,说你推了。我有些忍不住了,攥起了拳头。母亲拉住了我的手。为了不使母亲担心,我走到车厢的另一侧,避开痘脸。没想到痘脸竟跟了过来,他又捅我的腰,说你想躲吗?兔子。我再次攥起拳头,说你再惹我,我可就不客气了。他又给我一拳,说就惹你啦怎么着!我像拳王阿里一样挥臂给他迎面一记右摆拳,他像面袋一样倒在人堆里。当他挣扎着站起身时,我又迎面给他一记左勾拳,他又面袋一样倒在人堆里。再次晃晃悠悠站起后,他走到女售票员面前,说有人打我你没看见啊,为什么不制止?售票员说我看见是你先挑衅的。痘脸又说我买票坐你们的车,你们就有责任保护我,看把我打的。他用手擦擦鼻血。司机这时忍不住了,说你是自己找打。四周的乘客也谴责痘脸。痘脸不吭气了。

类似的格斗还有那么三四次,不过得声明,都不是我先动的手,我是从不欺负人的,可别人要是欺负我,没办法,我也有忍不住的时候。我对这几次打架的经历很有点儿自豪感,同妻子讲过N次,同女儿讲过N次,大都是在高兴并喝了点儿酒之后。女儿笑说,爸,你讲这些就像蒙哥马利或是麦克阿瑟讲二战中的著名战役一样。我说这可过奖了,不敢当。小时候我也梦想过当将军,看过不少军事书籍、电影。可历史没给过我这个机遇。我下过乡,当过工人、上过大学,进过机关,又当记者、编辑,可就是没有当过兵。这是我一生的遗憾,所以只好在回忆打架中感觉当兵打仗的滋味。这也许有些可笑,可又有什么办法呢?我此生是不可能当兵入伍了。

哈哈,太好了,听着都过瘾。我要是在现场就好了。夏娃听了我在公共汽车上的打架经历,咧开有如朱丽亚•罗伯茨的性感大嘴笑说。她又看着我说,像你这样的男人,一定有不少女人喜欢你吧?

只有夏娃这样的现代女人,才能毫不忌讳地向异性问出这样私人化的问题。我有些尴尬,不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下午的上班铃响了,给我解了围,我说上班时间到了,改日再聊吧。

夏娃很遗憾地一声叹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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