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00章 121、芭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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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我约小眉晚上碰面,她是一约即应,拿她自己的话讲,叫做如今她单飞着,有大把时间可以跟我鬼混,可惜我这个鬼“恋奸情热”,经常无视她,伤害了她的感情。

小眉的用词一向尖锐,跟我说话尤其百无禁忌,怎么极端怎么来,不用给我面子。反正我是不会被气跑的,顶多就,是跟她以牙还牙,大家互嘲互讽一番,然后笑作一团,边对抗边和解。

换作以前,我定抛还还她一句,你才“恋奸情热”,你才“作奸犯科”,你才“色迷心窍”,你才“重色轻友”!我有大把词语可以还击,反正她自打高中开始恋爱起,就一直喜欢帅哥,而且是一喜欢起来,就立近痴迷;那种神魂颠倒的热度,每每我泼上几盆冰水都还犯迷糊。她的感情生活远比我丰富数倍,只不过这种热度来得快去得也快,她自会迅速清醒,跟我感叹“脸长得好有毛用”这种论调。

张潮大概是她唯一的一次例外,只不过,长得普通的,一样会负她伤她。

但是如今,面对她的“挑衅”,我竟然不敢还击。

于是她很高兴地宣布:“你这样笨笨的很好,我可以随时修理你,你家宽哥的作用不错,我下次准备给他带朵小红花。”

我暗底默然。我已经决定了,把我跟严总亲密关系烂在肚子里,谁也不告诉。这不是骗小眉,我的争战,这种撕心裂肺、这种挫骨扬灰,就全让我自己承受好了,不必多拖进来一个;还有,我怕以后面对她时,无地自容。

我说:“下了班约在老街见,还是那家店。”

小眉向我诉苦:“还以为你是请我吃好吃的呢!我天天都在外头吃,你明知道的,也不弄几个好菜收买我,小心我以后经常来搅你的局。”

“我都有十几天没开火了,没肉没菜,厨房里还扑了一层灰。要不,晚上你先来帮我打扫,明天我包你有麻婆豆腐跟盐煎肉吃。”就凭我对她的了解,打扫这种事情,杀了她头她也不会做。

她答应得极干脆:“行啊,只要你不担心我打碎你碗碟,我乐意奉陪。”

“谢了,小姐,有你这句话,我就深深地领会到,只要你进了我那儿的厨房,我的碗碟铁定有难。”小眉的坏毛病我还不知道么,她为了证明自己的预见性,就算不失手也定会顺手往地上扔两个来听听响动,结果还得我重新出钱买,少拿这事招惹她。

***

于是,我们俩的晚餐就用各色小吃来解决,最后涨进肚中的,是万年不变的雪糕。反正我们一路走一路就见着什么吃什么,放敞了海塞,不停呱嘈,时而勾肩搭背,时而拍拍打打,拉拉扯扯,毫无形象可言,这种姐妹淘相聚玩闹的生活,已经许久没有过了,两个人都觉得自由自在,既开心又舒心。

“你以后一个礼拜至少陪我两天,不然的话,我打破你家宽哥的头。”小眉威胁我。

“你还有脸说,以前我想干掉你的阿志的时候,是谁赶我走的?”我向她挑眉,“来而不往非礼也,我这叫以彼之道,还诸彼身。”

“那现在我家阿志没在这儿,我见他一面都难,都快搞成电话情缘了;你是不是也该把你家宽哥赶远些?这才公平嘛!”她跟我绕这些花花肠子。

“很公平啊,本来这两天他就不在!”我说。

“猜都猜得到,他若在,你哪会主动理我?”小眉语气里,一副恨我烂泥扶不上墙的劲仗。

“那又是谁,跟我说她的阿志要来,我还是退避三舍的好?”我也会翻陈年旧账。“咱们老大不说老二,真要扯起来,还得从高二那回说起,那个叫什么来着,是叫卫复吧……”

她嘻嘻哈哈地来撕我的脸,我轻松躲过,一把将她手钳住,可惜我力气不够,一只手制不住她两只,被她略略一挣,就挣开我的五指关,再轻松一转身,便脱出了我的禁锢。她这转身的弧度不大,但手肘的弧度划过时,刚刚撞到了我胸口,我痛得“哎哟”出声。

她忙过来给我揉,一边道歉:“哎呀,全赖我不小心,撞痛了没?”

才揉了两下,我蓦地一惊,急忙闪避。她奇怪道:“怎么了?”

我自己捂着胸口,皱了眉,掩饰刚才的失态:“肯定青了。”

“谁叫你胸无四两肉的。”她很毒舌地挤兑我,“你看你瘦得,前胸贴后背。再不吃胖点,以后有人大呼上当,当心给退货。”

她这玩笑话让我胸中大痛。我不是怕“退货”,而是怕,退货的理由,是自甘轻贱。

“我这叫仙风道骨,好多人求也求不来的。”我强笑。

“你呀,误入红尘中,一枕二十年。我就等着看你什么时候修道成功,带着我鸡犬升天。到时候,看你舍不舍得下你的宽哥?”她是全然不信的表情。

“真到了要舍的时候,有什么舍不下的?”这是我的真心话,“如烟往事俱忘却,心底无私天地宽。”

这已经不记得从哪里看到的,好像是战场前的临别赠言,一首七律里的最末两句,我赞赏这种豁达。

“还舍呢?你哪会放得下?你纯粹就是,心底有私严以宽。”她把严总的名字改嵌进这词句中,倒也贴切,“不过嘛,阿志也夸你宽哥的。”

小眉告诉我,严总的确精明强干,连赵德志也赞不绝口。那个市政大楼工程的涂料项目,赵德志跟下面的一个处长关系混得很不错,人家就把他的资料报了上去,也定了采购方案,但供应商方面,根据政府招标要求,至少是三家比价,我们这边报价单上去后,一直没拿到确切消息,前段时间赵德志又在操作云南那边的项目,也是一个挺大的项目,正在紧要关头,抽不开身;继续勾兑关系这种事情,不可能交给他手下的经理们去做,一是职位不对等,会让对方以为怠慢,再者也不放心,万一有人吃里扒外,那就真成了开门揖盗引狼入室。

有我跟小眉的交情摆着,不必担心跳墙,严总于是被临危受命,接手攻关。

这一搞二搞的,严总不仅把那个处长摆得四平八稳,还搞定了他的上司,此次招标采购的负责副局,直接从他那里拿到拍板授权,他们价钱报得不低,但是中标了——有内线关系就是没话说,人家私底下把标底全透给了他。

报价不是最高,也不是最低,只比最高价低一点点,一切均符合中标流程。

若全部工程完工,账面利润颇为可观。就算要分三成出去,也是千值万值。整个工程共是四期,按期结算,假使一切顺利,首期做完,他们两个的现金都会多出三字头以上的六位数来。

“要不是你的宽哥,这骨头就算啃下来,也没那么快。阿志说了,以后有钱大家一起赚。”

她还说,春节她会跟赵德志先回他老家,呆上三四天,再取道回成都,所以今年无法像我来时约好的那样,两个人一同回蓉。

我不敢说要跟严总一起去旅游,只说公司有事需要我值守,得年后再回去,让小眉回去后,就这样跟我父母交代一声。

“每年春节这里都空得像个鬼城,你公司能有什么事?”小眉很了解这城市,因此无法像糊弄我父母那样糊弄住她,“说实话吧,肯定是你的宽哥想你留在这儿陪他过年,对不对?”

见瞒不过,我就承认了,只没说还要一起出去。

“我说你呀,对他百依百顺,惯出毛病来,以后改都改不掉,有得你苦头吃。”她又摇头。

也许吧?我承认我是很纵容他,因为,我希望他以前所受过的苦,都因为有了我而获得双倍补偿,我想他跟我一起时,什么烦恼什么忧愁都抛诸脑后,什么真性情都可以释放,不要有面具,不要有负担,他可以尽情地做他自己想做的事——哪怕这事情,会让我难过——只要他快乐就好。

我希望我的家庭,我自己建立的家庭,可以真正成为一个平静安详的港湾,在外面已经奋斗得困倦的亲人,不会从我这里开辟出第二个更为艰苦的战场,他不必忍受怀疑、挑剔、限制,甚至连唠叨都不会有。他会视我为他今生的唯一归宿,我也一样。这样的梦,从前是不敢去做的,根本不敢相信。而今,我努力,我计结果。

如果在我身边,他也得不到全心全意的信赖与依赖,那我与郝雨辰,又有什么分别?

如果,连感情也需要费心思去算计争斗,这感情还值得我期盼与珍惜么?

无为而治,相知相携,全心付出,全盘接纳。我总是这般希望的。

其实,真的是我自己天真,一味地不谙世事,一味地以已度人。

我忽略了一个最简单的事实:

一曲交谊舞,要跳得满场皆惊,需要的是两个人相配的功力,一进一退,毫发无差,仅凭我一个人的努力,又怎么跳得来?除非是Disco,可以没有规则,没有秩序,没有舞伴,劲浪乐声中,由着心情,由自己掌控,如何乖张都不计侧目……只是,这种放肆,不是我的风格。

所以,我更愿意像芭蕾:若是缺少搭档,跳不出双人舞中的默契平衡,那么跳出独舞中的优雅浪漫,同样可以让生命舒张。(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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