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19章 140、面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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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总接了我去看电影,万年不变的节目,大概他也觉得,黑暗的环境,才有我们感情滋长的空间。

看完电影去吃饭,这次他选的地方在全聚德烤鸭店,他说,没去成北京,这也算是个意思吧。

两个人只点半只鸭子,鸭架熬汤,再配两个小菜;厨师当面片鸭子,运刀如飞,片片鸭肉连皮带肉,精致地摆在盘中,红光油亮。

他说,“吃烤鸭,就应该喝点红星二锅头——可惜要开车。”这一点是我始终欣赏他的地方之一,他从不酒后驾驶,因为他说过,喝了酒开车,是对人对已皆不负责任。

这些细节让我一直以为,他绝对是一个有责任感的人。

这顿饭吃得谈不上很愉快,却也谈不上不愉快,给我的感觉,只是平淡,说些这几日情形,聊的公事更多些,刻意保持着的距离,还提到陈敏的工作不错,其他股东也认可——我猜想,他差些儿就脱口而出的其他股东,大概就是指他太太一个。

这种距离,就像刚才我们在看电影时,即便选择的仍旧是情侣座,他还是在挨着我时,背往后靠,那种拥抱带着僵硬。

饭间他接过一个电话,是个女人声音,生硬的港普,发音完全不标准。他并没有避开我接,我也没有竖着耳朵去偷听,隐约听到两句,他问的是:“还在咳嗽?……吃药了没有?”

接着,他很自然地跟我解释:“好儿昨晚受了凉,有些儿感冒。”

“小孩子抵抗力弱,就是要格外当心些。”我道,“怎么会着凉的?老话说春捂秋冻,别看天气转暖了,就忙着脱大衣服。”

“说不听啊!”他在为自己分辩,“晚上跟她妈洗澡,闹了一个多钟头都不肯出来……”猛地,他收了口,言多必失,他无意中说漏了一个事实。

郝雨辰一直在!

我挟起一块鸭肉,在甜面酱里裹了又裹,酱汁滴答地往荷叶饼里放,又挟了大量的葱丝跟黄瓜丝,一样在酱里滚几滚,填进饼里,认真包好,往嘴巴里塞。

这味道咸得,连人心都抖了起来。

我拼命喝水,第一杯菊花茶放凉了的,第二杯就滚烫,从舌头烫到舌根,口腔里火/辣辣地,不及吞下就全喷了出来,一股热泪直冲眼眶,扔下杯子,我俯身抚喉狂咳。

严总被吓了一跳,忙过来帮我拍背,我拿面巾纸在脸上擦了又擦,行若无事地道:“没事了。”

这后半截就吃得草草,我食不下咽,他也心事重重,结账时,桌上菜还剩下一半,我心神恍惚,都忘记了打包。

***

他送我回宿舍,牵了我手一同上楼,我们坐在沙发上看一部电视剧,我只知道是国产剧,演的内容却全然不知,只记得他不停地打电话回家,一集没放完,就已经打过三次电话,问的全是同一个问题:“好儿好些了没有?”

我静悄悄地坐着,不发一言,看着他不安地忽起忽坐,眼底渐渐溢满哀怜:是啊,他何曾像关心好儿一般关心过我?我病了他知道吗?我伤心他知道吗?我的欢喜或者恐惧,他真正去了解过吗?

黯然神伤,谁也比不了,因为我知道,我谁也比不过!

“你还是回去吧,别在这儿呆着了。”我下逐客令,“家里有人等着。”

他刚打完第四个电话转身,听我这样讲,也不接话,却自己进了厨房。我听到炉灶打火的声音,我知道热水瓶是空的,屋里一滴开水都没有,自他进来后,我连给他泡一杯茶的情绪都欠缺。

一动不动地在沙发上呆坐,电视剧间的广告长得没完没了,卖皮鞋的、卖冰箱的、卖方便面的、卖口服液的……个个卖力吆喝,我也不换台。

严总从厨房里出来时,手上端了一个中碗,他把这碗放到我面前的茶几上,我无意识地看着碗里,里头是一簇银丝面,搁了两根蔫揪揪的菜叶子,应该是从我冰箱里找出来的存货。

“生日快乐!”他说,“我只会煮这面条。中国人嘛,过生日得吃长寿面。”

他把筷子递给我,我尝了下,只有酱酒、盐、味精跟红油辣子,兑了些香油,味道放得极重,难以下口。

见我凝眸不语,他就着我手里的筷子自己尝了口,忙不迭地收碗,说:“不要吃了,太难吃,我去倒掉。”

我拦着,把碗夺下,自己到厨房,把凉开水倒满一个大碗,把面条捞出来放进去,然后重新加作料,拌好面条再端出来,一人一半地吃掉。

“这叫过水面,有点像我们的凉面,我跟楼下的金正焕学的。”我慢慢地说。

“沅沅,你别怨我。我怕你这样冷冰冰的样子。”他握了我的手,揽我坐在他怀里,“你是不是在后悔?在后悔跟了我?”

我倔强地扭头,怨么?悔么?怨悔能改变这一切么?他都能为我做这一碗面条,我又有何怨何悔?

别人,只要对我稍微好那么一点点,我都会掏心掏肺地对待,何况是他。

只是,他在我这里是全部,而我,仅仅是他的一隅。

“我们要再耐心些,多等一阵子,我会把这些问题都处理好,你要多给我些时间。”他说,“你别逼我。”

等?我难道不是一直在等?还要我再等多久?不是说只要一年吗?我又何尝逼迫过?

他的感情,会让时间消磨掉么?甚至要求的守候,只是拖延的借口呢?

我不甘心。

我主动吻向他,抱着他的脖子,整个人都倾在他胸口,他的回应来得更为凶猛,咬着我的唇,一翻身就将我压在身下,手也开始解着皮带。

我害怕了起来,忙用力推他,可是怎么也推不动。

心里万分懊恼:我怎么会引诱起他来?这不是引火烧身吗,我怎么可以做这种事!无耻!

电视上面又开始放广告了,一个戴瓜皮帽的小孩,努力地拿舌头tian着碗,旁白在说:抹不去,那一缕温暖的儿时回忆……悠长岁月里,唯有回忆袭人。

忽然,他自己坐起来,把我紧紧地抱了一下,然后毅然地站起身,拿起外套,喑声道:“我……我走了。”他虽脚步蹒跚,但坚决开门离去。

面对他的自制力,我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沮丧。

窗子外头是融化了的夜幕,嘈杂底里是安静,我听得到车辆发动的声音,呼啸而去。阑干的夜归于寂静,只有我自己的心跳与呼吸,急促泼辣,不得规律。

按一按胸口,让心情平复,我不知道,这样的喜悲交汇,这样的大起大落,还经得起几回?

***

礼拜六我如约去找小眉,公司里如今就我坐镇,不需要跟任何人交代,我溜了号,提前一个钟头就擅自闪人,去她单位上接她下班。小眉她已经给我下了最后通牒:再不去她那儿背书,她就从此不肯再搭理我。

我们去吃大排档,一路上,我软言细语,又哄又诓,好话说了一箩筐,这才把她哄得眉眼舒活起来,再不计较我的“重色轻友”,她言之凿凿地控诉:因为我的“忽视”,刺激到她“幼嫩的心灵”,我要拿出诚意来赔罪!

对于一个吃货来说,最大的诚意当然是请她吃饭,她不仅吃完了一整盘炒蛏子皇,还啃完了大半只脆皮乳鸽,只给我留了两块,这才抿着唇,开始进攻白灼菜心,说是解解腻,才好接着再吃烧鹅,还要配生滚田鸡粥。

我笑话她:“回了趟乡下给馋坏了吧?”她摇头,才不是,乡下的菜可好吃了,自己种的,从地里挖出来,新新鲜鲜地哪怕拿白水煮,加点盐巴、蘸点酱油都好吃到爆,不像这城里的菜,怎么吃都有一股子农药残留味儿。

等她吃得肚皮圆胀,这才抱腹哀叹:“哎,我是不是要跳一个礼拜的操,才能把今天这顿消化掉么?”

“至少要跳半个月!”我吓唬她,“谁让你吃起来这么拼命的,又不是吃一次少一次。”

“还说呢,我现在见你可是难得很哪!连过生日都不要我,我可没来搅局啊!”她撇嘴,“我倒是想请你吃生日宴的,你肯来吗?”她挤兑我,“你那个拖油瓶,你舍得甩?”

“舍——得——”我拖长了声音,努力把那个身影摒弃出脑海,脸上笑出一朵花来。

“得了吧,信口雌黄,阳奉阴违,说的就是你这种人。”她说,“你心心念念的,还不是早日当某太?”

“提摩太!”我含了一块烧鹅,口中含混道。小眉大笑了起来,她抓起啃了一半的乳鸽爪子扔我,“亏你说得出……”

提摩太,是公元一世纪时,古希腊的一位基督教徒,他最终因为阻止异教徒的偶像崇拜,而以身殉道,后被尊为“圣徒”。

他名字的希腊文意思,是“敬畏天主、荣耀天主”。

人生天地间,若缺失敬畏之心,哪配享荣耀之光。

小眉似乎想起了什么,跟我说:“你那个宽哥,阿志说还真有事情要找他。不知道他们合作的那个项目出了什么问题,阿志说二期项目碰到阻碍,合同老定不下来。阿志相熟的那个处长,说是要听他们副局的意思才能定,难道中途有人插手进来?这事上回还是宽哥去搞定的,这次说不定依旧要他出马。你帮我约,看下周能否早些去一趟广州,阿志现人在贵阳,找过他两回都没接通电话,才让我带个话来。”

我迟疑了一下,没把严总已经回港乐的事据实相告,要让小眉知道他老是这么跟那边牵扯不断,肯定会毒骂他,也会顺便责怪我一番,无非是纵容过头,由着他为所欲为。

“我会通知他,让他尽快去处理。”我应承着这事儿,又赶紧转过话头,“既然吃了我的大户,那我的生日礼物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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