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27章 148、海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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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小梅沙海滨浴场,天已经全黑,从售票处望下去,沙滩上倒是人来人往,颇为热闹,东一簇西一堆聚了不少人,光源并不稀松,甚至还有一群学生模样的,点起了很多支蜡烛,围成一个大圈。

我向售票窗口走去,王涵这回紧紧跟着我,临上车前,我先向每人收取了三十块“公积金”,这“费用平摊、多退少补”的原则是大家一致通过。钱全部放在王涵包里,下午买东西就是我们俩一起去的,我管账,她管钱,互相提点,也算互相监督。

所有采购的物品,花费的费用,我都拿了个小本子记着账,欢迎他们随时来翻。

“你们这些搞财务的就是麻烦,我们又不是不信你们,还记什么账呀!”晏柏朝我摇头,“又没人会说你们乱花钱,不够直接找我们要就是了,是不是这话,阿德兄?”

“亲兄弟也要明算账,这些事情不能马虎的。沅姐说过,只要涉及到钱,就要做好本份,说不说的,我们不考虑那个。”回他话的是王涵,这小姑娘性子稳,做事有序,条理分明,是根管钱管物的好苗子,跟我一直很合拍。

晏柏啧啧道:“跟着小孟,你倒是有样学样。还好柜上我说了算,没你们那些虚头八脑的。”

我便拿话抵他:“你说的我可记下了。下回你柜上报表上来,我要加倍仔细盘一盘,免得又出现像上一回,一百零七台的批发单子。”

听我这么一说,晏柏连连作揖求饶,“当我什么都没说过,谢谢你了。”

这些话别人可能还听得没头没脑,除了我跟晏柏,就只有阿德知道一些影子。年前柜面上的报表上来,我正好躲去小眉那里避风头,又在顾着计算奖金跟红包,王涵接手对了对数目无差,也就销了库存账。这过年期间,我有天闲着没事,就把报表翻出来查看,这一看就看出了猫腻。

有一批发到外地的货,出库数量是一百零七台,虽说人家客户来买货的多是订整数,可万一有那些情况特殊的,多几台零头也算不得不正常;但被我发觉,人家一百台的货款,走的是银行电汇,可这零的七台,却是交的现金,这种付款方式虽然奇葩了些,仍勉强解释得过去;但我翻了货运底单,上面的件数是三十五件,我们每件包装量,要不是十台接收器,要不是五套碟型天线,要不就是二十台高频头,塞下这些货品后,每件的大纸箱里绝对再无空位,这数量无论怎么算,都只有一百套的量。

订货方的收货地址是河北武安,如果说客户自己带走接收器跟高频头,几十公斤的东西倒也拿得动,但是……碟型天线,就算是可拼装的,他们也绝对不可能随身携带。

我考虑之下,只有一个可能性,这七台是零单,或者是其他客户的小量订单,但走的价,是大额批发价,这是违反公司利益的。

因而在返工后的头一天,我就悄悄把晏柏叫进了财务室,把这些单据都摊给他看。

他马上就说了实话,那七台,他发回了自己家乡,他一个亲戚开着经营家电的门市,懂安装,他试着让亲戚代销,结果年前一个月时间就订出去了七台,他想多要些利润,就把出货量混在了大单里头一起结算。

“我货运这些都没走公司账,这个你也查得到的。”他有些觑颜,“除了代销扣点,我还要付安装费给我舅子,真没赚多少。”

其实作为公司员工,加上晏柏他在柜上是顶梁柱,如果他开口跟公司要内部优惠政策,我相信严总会答应他,他这样斩而不奏,就确实有违职业道德。

不过呢,他家乡那块市场我们并没有进,既然没跟公司抢资源,那这错误就并不严重,既然账已经入了,我也不想节外生枝,就跟他说这回我当没看见,也不会告诉严总,但是,以后他亲戚那里要货,价钱方面就需要他去跟严总请示,要批准后才可以入账。

这事我谁也没告诉,只跟阿德提过一次,是不是核心员工在不跟公司市场发生冲突的前提下,自行开拓的市场,可以按大额批发单的价格提货,也算是一层员工福利。当时阿德还以为是我自己开拓了新渠道,便笑道:“这种事情你去跟宽哥商量呀,找我干嘛?”害得我连忙跟他解释,是帮别人问的,不关我的事。

晏柏这一求饶,阿德也听出些意思来,他当然不会说破,于是便转过话题,“我们是来讨论公司流程的,还是来玩的?”

这下晏柏又紧赶着往上凑,他拦下我跟王涵,“哎,你们俩别急着去买票,我听朋友说,沿这路往上走,有个地方可以不用票就进得去。”

有这种好事,我们当然催他快带我们前往,不过就多走几百米路而已,省得下一笔是一笔。

于是一行人被他带领着,浩浩荡荡地走进一间豪华酒店的大堂,穿过大堂,来到后面的咖啡厅门口。咖啡厅外头有一个露台,露台的下面就是小梅沙的海滨浴场。

“我朋友说的,跳下去就行,这露台离下面沙滩,高度只有两米不到,再说下头是沙,摔不坏。”晏柏把我们聚拢成一个圈,窃窃跟我们私语,“一个一个过去,别一拥而上太显眼。就是穿过咖啡厅时要当心,不要被服务员看见;万一有人问起来,你就说先出去透透气,再来点单。”

“这样不好吧?算逃票了,被人抓到不是要羞死!”我提出异议。

“只要进去了,就没人查票。”晏柏说得理不直而气壮,“凭什么就许他们把大海围起来圈钱,不让我们进去?我是来看日出的,又不是来游泳的,我偏不买票。”

其他人这回都附和他,认为他说得在理,我虽仍觉不妥,但一来少数服从多数,二来也确实认为我们只是来看日出的,不算占用旅游资源,还有另一个原因,则是我内心深处,其实也希望违反这些既定规则,借此来发泄我的痛怨——严总给我带来的伤痛,并不会因为我醉了酒抽了烟削了发,而减轻多少。

这“罪恶”的小念头蠢蠢欲动,我喜欢挑战规则的天性,战胜了遵守规则的天性。

趁着服务员不备,我们花了小半个钟头,一个接一个地溜进咖啡厅,快速冲到露台上,不顾此时露台上其实还有好几个客人在,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跳到沙滩上。我跳下去的时候跌了一个大跟头,不仅把手上装卤蛋的塑料袋摔出丈外,还把上回就葳了的脚又给压在身下,痛得呲牙咧嘴好一阵才缓过劲来。

许默帮我捡回了塑料袋,阿德扶起我,一行人做贼心虚,赶紧逃离露台灯光的照射范围,一直逃到很远处,才停下来喘口气。

“真刺激!”王涵在沙滩上转圈,一只脚尖指地微颤,如音符在琴弦上滑过,青春的律动。

“小孟你没事吧?”阿德把我放下,我就一屁股坐倒在地,揉着脚踝。

“没事。”我一瘸一拐地走了两步,感觉慢慢恢复了正常。肉体能够恢复,我想心也会一样。

晚上,帐篷被搭了起来,趁着他们搭帐篷的功夫,我跟王涵把那些零食一字儿排开,卤蛋的袋子刚才摔开了一角,混了好些沙进去,王涵一时脑袋发蒙,居然拿到海水里去洗,这下,一袋子卤蛋剥开来,就全是咸涩味道,许默咬了一口,怪叫起来:“王涵妹妹,你想谋财害命吗?”

于是,卤蛋又被拿去自来水下冲洗几遍,搓洗掉所有味道,勤勤恳恳卤了一下午,结果还是吃的白煮蛋。

世上的事也大抵如此,我们以为费尽心力,可以得到一个不同的结局,至少,努力之后会好一些;可常常我们最终发觉,绕过一圈之后,回到原点,一切重头来过,荒废的只有时间。

第二天凌晨不到四点,我略一翻身,触手摸到帐蓬的尼龙布,就立即醒转来。

这段时间,每天晚上都会落一点淅淅沥沥的小雨,俗语说是“春雨贵如油”,农夫闻听会有惊喜,可传到我耳中,便只觉悲泣;这窗外的雨声纵然细碎,也会时时将我警醒,这是老天爷在替我哀恸罢?所以,我已经开始学会不再流泪。就只是睡眠浅,辗转反侧,做不下杀伐决断。

决定我已经做了,但一直拖延着,不肯付诸行动。

也许还存着幻想,也许,就只是不肯直面自己的失败。像埋首在沙堆里的驼鸟,簌簌发抖不敢抬头。

王涵仍在熟睡,好睡眠的首要条件,是要拥有好心情,无忧无虑,不愠不火,简单而直接,是未曾开蒙的纯真岁月,我也拥有过。

抱了外衣钻出帐篷,还好今夜无雨,外头的人胡乱在沙地上睡作一堆,身上紧裹着各自的外套。他们夜扑克打至两点过,现在这个时间点上,是好梦正酣。

踮着脚尖迈过他们,我向海边走去,整个沙滩上几乎没有人声,月亮低挂在眼前,海面上有风,但并没有起浪,只细密的银色微芒折烁,观音大士隐身云端,杨柳枝遍洒甘露。

步着细沙走至远远地斜角,那里有一块大礁石,上回来,我就是坐在那里,被那两个美国佬打断瞑想,抓起来苦练了一把神憎鬼厌的口语。

盘腿坐下,我深深地呼吸,心灵上对这片海有一种倚靠,面对着它,我要让自已恢复勇气。(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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