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走进大厅，就有人过来招呼，龚贺忙着应酬，上前这位是龚贺的生意伙伴，不咸不淡的关系，互相介绍之后，大家找个地方坐下来聊。

几句话一过，彭丽坐不住了，迫不及待地拉上孟沅，主动出击，直接顺着旋转楼梯跑上二楼，所有的门把手她都去拧上一遍，除了锁着门的卧室她进不去，其余地方她都视察过，连卫生间都探头进去看了一眼；孟沅被她拖着，机械地穿行上下，她的木讷拘谨与彭丽的活泼无拘一对比，就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境况。

期间迎面撞上好几拨人，除了点头微笑之外，她们一言不发。龚贺跟别人聊天时，眼睛不时地搜寻着这两个，见她们里里外外走过一遭，正扶着栏杆对着下面指指点点，他便赶紧也上楼去，跟她们站在一处。

“下面好些人都是我朋友，来，我带你们去认识认识。”龚贺提出这想法。

彭丽说行啊，跟着要下去，可孟沅坚持敬谢不敏：“呃……你们去吧，我一个人站站就好。”

“你不至于怕见人吧？”彭丽揭她的短，“以前我可没见你虚过。”

“懒，行不行？”孟沅宁可给自己贴上这么个标签。

“还是老样子，不喜欢搭理人。我记得以前找你玩，你就经常懒心无肠、敷衍了事。”龚贺下结论：“开头还好些，到后来，找你三回，你能应一回就不错啦！”

孟沅默然，那个时候，经常是龚贺在屋外约，严以宽在屋里躲着。

“喔？那今天阿沅肯跟你来这个睡衣趴，岂不是给了你天大的面子？”彭丽好奇地问。

***

龚贺口中的这个“睡衣趴”并不算名符其实，至少孟沅他们进去的时候，看到的来宾里，有一半以上都穿着长袖T恤、衬衫或打底衫，就是顶普通的路人装扮，好像平时该怎么穿就怎么穿，来了聚会就把外套一脱了事。剩下那些穿着睡衣睡裤的，也都是那种棉质保守型的，相像中低胸吊带的那种睡裙，以及真丝面料光滑透薄材质的睡衣睡袍，并没有出现。

彭丽很有些失望：“还以为像电影里那种，有大把春/光可以外泄呢……”

孟沅抢白道：“这么冷的天，你想看春/光，怕是只能去澡堂子。”

“又不是人人都像你，吹个风都能抖半天！”彭丽扁嘴，一脸不屑表情。

屋里空调开着，温度调到三十度，脱了外套只穿单衣也会有微汗，至少龚贺已经把外套脱到了手里，他里头又是只穿着短袖T恤。

他们三个人自然都是日常穿着，穿睡衣出席聚会这种事，孟沅根本不予考虑。

彭丽忽而想起孟沅刚才在车上说起龚贺的“浴袍理论”，便饶有兴趣地拿龚贺寻开心：“你舅舅的浴袍，你怎么不穿？”

“我又不怕冷。”龚贺这无厘头的答案，让彭丽哭笑不得。

“你身材这么好，倒可以穿个睡衣显摆显摆。”孟沅向彭丽建议，这建议当然在胡说八道，主要就是为了“报复”彭丽在她脸上开出的这亩试验田。她别扭得紧，总感觉这张脸不是自己的。

“不用穿睡衣，我也一样显摆。”彭丽扭腰挺胸，傲娇表情。她身材很丰满，稍微紧身一点的衣服就是显得绷，因而才会整天都把节食挂在嘴边。

“呃，阿丽虽然个子比你矮一点，但比例比你匀称。”龚贺临时补刀，不过他只会认为自己在说实话：“孟沅，我觉得你吧，还是太瘦，虽说女孩子都喜欢瘦，但瘦成你这样的，还是不行，快成皮包骨头了，像阿丽这样，有点点肉更好看。”

“正解！”彭丽笑得非常开心。

孟沅则只能没好气地顶了一句“关你乜事！又不要你看。”

“他想看得很呢。不然干嘛拉你来这儿？”彭丽在一旁继续扇阴风点鬼火，唯恐天下不乱。“天下聚会千千万，唯有睡衣有得看。”她拉长调子，说得抑扬顿挫。

龚贺不作声，似在默认。

这话连孟沅都不好再往下接，只得向楼下左顾右盼，盯住另一侧楼梯下角：“咦，那边还有乒乓球台，我记得龚贺你说你打球很行，要不呆会儿露一手给阿丽瞧瞧？”

“乒乓球？”彭丽伸长了脖子往那边望，显得十分的兴趣来：“我以前可是校队的，咱们比划比划，看看谁杀得过谁！”

“球鞋球拍我都没带，真想找我较量，改天我约你，你擅长哪种打法？”

“我打直板长胶。”

“喔？这种打法业余选手基本不用的，因为需要很扎实的基本功才行，看来你从小就练上的，练了多久？女孩子敢这么打的就更少了，想学邓亚萍？”龚贺一听，兴趣大增。

“我没学谁，自己喜欢就行。不过我已经好多年没摸球了。”见龚贺说得头头是道，是个练家子，不像是那种假把式，彭丽先自气馁了起来。

“我打法也少见，我打削球，就是擅长磨人，看来我们打法有得一拼。”

“可是我没球拍……”

“没事，我带你去选，我认识一家专业店的老板，他那儿的货又正又平。”

像他们这种自诩的半专业型选手，球拍这类专业装备都是自备，不同的底板胶皮适合不同的打法，龚贺以前跟孟沅讲解过，只是她听不懂，前听后忘，仍是一问摇头三不知，讲得龚贺最终也意兴索然起来。

这下子跟彭丽找到了共同语言，他们俩越谈越投机，孟沅就被晾在一旁当绿叶。

“看来呀，我来参加的其实是乒乓球爱好者联谊会。”她放话自嘲，把身子站远些，见她欲走，龚贺忙止住这话题，冲她问：“要不，我们下去跳舞？”

***

陆陆续续仍有人进来，楼上楼下已经集了近四十号人，果然男多女少，女孩子顶多占三分之一。

他们居高临下可以俯览一楼，楼下的人一样能够将他们收入眼底。原本三五成群坐着喝酒神侃的好些个，都注意到了他们，眼光纷纷射上来，多半围着两个女孩子轱辘。

平日里素净，瞒个人还躲得过，这会子水晶吊灯的灯影之下，又冷又艳的面容，加上旁边的彭丽还不肯收敛举止，聚焦那是一定的。

这下好，连孟沅想躲着不跟人接触都没机会，不断有龚贺认识的人上来，央他介绍介绍身边的这“两位美女”，连不熟的也会前来搭讪，邀请下去坐，邀请去舞池共舞一曲；拜她们所赐，龚贺俨然升级成了聚会的红人，就凭他带了两个女孩子过来扎场子，而且这两个女孩不仅漂亮还各占胜场，这功劳大大地。

二楼影音厅里原本坐着看片子的一个，听外头喧哗，伸个头出来看热闹，那人是龚贺的老同学，于是仗着关系亲近，也力邀他们进去同看，“新片子，去年十一月份全美才上映，《保镖》，凯文科斯特纳主演，精彩！”

三个人皆跟进去，坐下看了不到五分钟，彭丽就打了退堂鼓，因为播的是原版的碟片，凭孟沅半吊子的英文水平，也是听得云里雾里，不知所谓；龚贺倒看得津津有味，还试图给她们当现场同译声，被她们“高傲”地拒了。

一行人转战到下头大厅，自然被拥坐在引人注目的位置，先是彭丽被人请了下场跳舞，接着又有人想接管孟沅，龚贺一口拒绝，“总得给我留一个对不！”

为免别人觊觎，他带着孟沅淌到舞池里，一曲接一曲地跳。孟沅以前从没跟他进过舞场，见他带得步伐流畅，奇道：“看不出来，你跳舞还不赖。”

“大学跳了四年，再怎么差也有限。其实我又不喜欢跳舞，我觉得还是跑步骑车才锻炼身体。”

没等他的“健康论”再次上马，孟沅赶紧止住：“正好我也不喜欢跳，要不我们还是去旁边坐着？”

“那更麻烦，你看这些个，都是等着我放手的。我要是一撒手，你肯定跟阿丽一样，再也回不来了。”

这倒是实话，彭丽自被人请去跳舞后，就再没空过，每一曲都至少有两三个人眼巴巴地盯着，盼望着下一曲的机会。

龚贺的个头只比孟沅略高，跟他跳舞与跟小丁的感觉完全不同，而且他只会那种简单步伐手势，穿花的动作一个都没有，跳起来不累，跟他配合，就像是在闲庭信步。

这曲终了，孟沅跑去喝了杯果汁，龚贺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她端着杯子，眼睛却绕着场子在找彭丽，见她跟三男一女站在一侧，似乎聊得正欢。

下一曲起，龚贺自然地拖了她又舞进场中，这曲调孟沅听着觉得很耳熟，可猛然间又想不起名字来，只记得去年买的一盘杜德伟专辑里，就有这首。

一边跟着乐曲节拍踩着点子转，一边脑海里也在拼命运转。

“BecauseIloveyou。”跳到一半，她忽然就想起了首歌的歌名，脱口而出。

龚贺一下子就乱了步伐，他愕然道：“你说什么？”

孟沅犹自咂品着那曲调，她跟着旋律又哼了两句：“我终于想起来了，ALEX杜德伟的歌，精选集第一首。他自小外国长大，唱英文歌是强项，最初发的就是英文碟；对了，他跳舞很厉害，MTV拍出来好看。”她悄悄吐舌，“不过我那盘大概是盗版，一盘里头有十八首歌，小眉告诉我，正版的不可能有那么多首。”

听她如此说，龚贺有些丧气。他勉力强笑道：“吓死我了，还以为你在跟我表白。”

“你什么时候开始学会说这类废话？”孟沅顺手重重地拍打他肩膀，不满他这“无聊”玩笑。

这曲跳完，彭丽总算自己过来找他们，孟沅问她是如何摆脱掉那些“仰慕者”们的，彭丽撇嘴道：“我说我要上洗手间，这个，他们总替不了吧？哎，你去不去？”

一楼的洗手间有人占用，外头还等着两个，她们顺着楼梯上二楼，龚贺亦步亦趋地跟着。

洗手间在走廊尽头，就在那间影音室隔壁，正好有人刚用完，洗了手出来，孟沅让彭丽先去。

“Iillalaysloveyou.”龚贺忽然低声念了这句，见孟沅一脸茫然，便指了指影音室里放着的片子，自己补充说：“《Thebodyguard》的主题曲，喏，就是正在放的这首，电影到这儿就演完，马上出演员表。”

惠特尼休斯顿演的黑人明星，正在屏幕上抱着已经不再是她保镖的男人，高吭的歌声回响着：So,goodbye，Please,don'tcry，WebothknoI'mnothatyou,youneed，AndIillalaysloveyou……（所以，再见，不必哭泣，我们都明白，我不是你所需要的爱，但我还是会一直爱你！）

“Iillalaysloveyou.”龚贺提高了声音，把这话又重复了一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