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16章 81、禁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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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是预先拿话堵我是不是?”跟李总玩什么小心眼都逃不过他的法眼,人家可是过的桥胜过你过的路,吃的盐多过你吃的米,孟沅深知此点,所以摇头道:“李总,我哪敢堵您的话!我就是知道,您老人家身为一厂之主,主意那是拿定的。我荐人过来,不过是因为觉得她确实不错,你又叫过缺人,要能用,我这边圆了个人情,你这边得了个助手,大家互惠互利,都没啥坏处,是不是这个道理?”她干脆把这话挑明了说。

“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不合意,我肯定不会用;不过呢,如果只差一点点,那我也能睁只眼闭只眼。”李总算是接了这茬。

“好,我在此先行谢过。”孟沅抱拳,一派江湖口吻。

“虚的我不受。”李总继续挑眉,“如果人我用了,你圆了人情,拿什么谢我?”

“不应该你谢我吗?”孟沅顶回去,“你获利比我大。”

“我用谁都一样,也不是非要人不可。”李总阴她,“你巴巴跑过来,就你那性子,一般人肯定请不动你,有什么缘由,你不说我也能猜个七八成出来。”

李总果然是老狐狸,道行够深,一眼就能看透:“说吧,到底拿什么谢我?”

“我还能拿什么?”孟沅有些心虚地回应,“您老人家还能缺我那点东西?只有我拿不出的,没有你买不起的。”

“又堵我是不是?”李总看穿了她的底气弱,笑道:“买瓶酒送我,还买得起吧?你们四川什么酒出名来着,宜宾五粮液?”

“宜宾”两个字一落入耳中,孟沅心底蓦地一酸,后脑轰鸣,从发际隐隐开始发冷;她掩饰地执起茶杯,两口喝净,说:“真是好茶。你刚才说什么茶,普洱?产地哪里?”

李总没理会她轻微的失态,就算注意到了,也只当做她在计较五粮液的昂贵价格。他再次续水:“云南倚邦,著名的普洱六大古茶山之一,红酒论酒庄,普洱讲山头,你知道茶马古道吧?”

自古川滇藏通行,道路艰难,盘亘在高山峡谷的这一条神秘古道,自唐代以来,以马帮运送物资,进行货贸交流,其中尤以茶叶与马匹为主要交易对象,这古道因以得名。一直延续到民国,都借此道进行大量的贸易往来。

孟沅对此仅略知一二,她只是借此,平缓自己的情绪。

放下茶杯,刚才短暂的失态已然过去,她决心讨价还价,对宜宾避而不谈:“四川好酒有五朵金花,五粮液不在其内。我家本地的好酒只有全兴。李总你喜欢喝,我回深圳去四川大厦那里,给你买一瓶过来,可好?”

于是成交。

***

正事算落了个定,孟沅暗地里舒出一口气,两个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她这才很有兴致地跑去李总的书柜前,一边扫视着一边发问:“你上次说要带的禁书,有带过来了么?”

李总跟着站起,抻了抻自己的腰,随随便便地答她:“哪有这么容易,大陆这边,那些都是严禁。我自己那本看到一半的《张学良口述实录》,到了海关就被搜出来查没了。”他走到书柜边,拿出一本柏杨的《丑陋的.中国人》递过来:“就这本,我听说在你们大陆都是禁书。”

这本书孟沅知道,她上高中时曾风靡一时,同学们争相传看,那阵子正值高三,学习最紧张的时候,她仍旧花了一个晚上一气读完,看得汗出如浆、击节赞叹,对这种嘻笑怒骂、挥斥方遒的文风煞是心仪,而且这书很是影响她的人生,让她常常自醒,不要落入这些陋习的巢臼;可这书据说因为“丑化国人”故,很快就被禁了,班主任在班上,挨个儿书包收缴,从此这本书再也没能重见天日。

这种事情,孟沅在大学里还遇到过一回,就是纪录片《河/殇》的被禁,从黄河说起,引申到对中国传统黄土文明的批判与反思,甚至可以说,这是一部政论片,影射着当时的政治形式。

她清楚记得,大二那年,为了看这部六集的片子,从宿舍跑回家守电视的情形。纪录片播出后不久,电视解说词的小册子很快上市,而禁/令来得同样快,辅导员三令五申,学校里绝不允许出现这种东西,市面上也再无地方买得到,孟沅深恨自己一时偷懒,没有第一时间将这小册子收罗进来。

还好,到了深圳,居然这本黄色封面的小册子,被她在那家要撤走的小书店里寻到了。

李总又拿下来一本《异域》,说:“这本带进来不容易,当年光是台湾就卖了近百万册。讲国军一支溃败的孤军,49年在云南缅甸边界生死挣扎的故事。沧桑悲壮,荡气回肠。不过嘛,反/共的,你要不要看?”

孟沅当然接过,看架上,柏杨的书还有两本,《活该他喝酪浆》与《按牌理出牌》,她一并取下。

还拿了一本《剪灯新话》,写着明矍佑著。这书看名字,应是古典文学作品,孟沅从未听说过,书的成色很旧,像是地摊上淘来的旧货。这书被放在《金.瓶梅词话》的旁边,孟沅其实挺想把这本《金.瓶梅词话》也一并借走,可李总一直站在身旁,她自己又知道,这本托言兰陵笑笑生所著的长篇世情小说,一直以来都被传为“奇淫之作”,她实在不好意思当着李总的面借这书。

当然也有另一层面的考虑,《金.瓶梅》借武松杀嫂这故事作引,以情色描写作诱,名托北宋,其实这本书,是非常严肃地在描写明代中叶的整个社会格局与世情民俗,它也是第一部独立由文人创作的长篇小说,把现实题材装进历史演义中,白描人性,书尽官场与市井,涉猎诸多杂学,开创了批判文学的先河,后来的长篇巨制无不深受其影响,连孟沅最爱的《红楼梦》亦不例外。抛开那些诲淫诲盗的文字,在传统文学经典地位上,它始终占有一席之地。孟沅不想让李总认为,自己连这样的名篇也没看过。

她在李总面前,总存着一份争强好胜之心,希望在他眼中,自己能呈现出最好的状态。后来她自己分析,这好胜之心中,多少包含了对李总的重视,这种曲折隐秘的心事,亦让她心惊。

成熟稳重的男子,最易让她折服——可能,这是人性中的补偿心理在作祟,心理学上被称为“恋父情结”。她喜欢的男人,如友如父,既施爱宠,亦充明灯。

只不过,她心下自明,严以宽或者李总,都不可能是她的良人。

见她拿下《剪灯新话》,李总奇道:“你看这本?”

“很奇怪吗?”孟沅反问。想来李总不至于会认为,她只喜欢看新派小说吧。

“知道什么类型的吗?”李总含笑追问。

古典小说还能有什么题材类型?无非就是聊斋类的奇闻夜话,或是水浒类的演义传奇,要不就是红楼类社会人情,就算这本书被放在《金.瓶梅》侧,顶多就是本带些床帏描写的通俗小说,自己已经二十三岁了,看那个也够格,还能有什么不妥?

李总沉吟中嘴角扬起,有种心怀鬼胎的叵测。

当孟沅回去后翻看这书时,方才醒悟过来李总那笑容的意思——原来这竟是本极尽诲淫之事的情.色.小说,描写露骨、摹书畸秘、频言交/合,她只看了几页,便面红耳赤地放下。后来毕竟心怀好奇,这书被藏在衣柜中间,不敢明目张胆地搁书架上,她趁东方缕不在的功夫,偷偷摸摸地还是把它从头到尾地看完了。

这次新借的四本,拿起来不费力,她打算这就告辞。

***

楼梯口传来渐近的脚步声,接着有人拿了钥匙开门进来。

聂经理阿荣推开门,就站在门厅口换鞋的功夫,他跟身后的人语出抱怨:“赶紧拿了走,跟你说过不要落下东西在我这儿。”

话音未落,他扭头就看到李总跟孟沅两个,都站在书柜那侧,他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来:“姐夫,你在啊?”

紧跟着阿荣进来的是阿桑,她化着浓妆,灯光下头格外艳丽;穿着孔雀蓝的小礼服,裙摆下头好几层叠着的蓬蓬纱,绣着金银钱羽饰,身上一件毛领披风,看得出来胸口敞得很低,双.峰傲人。

“李总,我下午把耳线掉了一只在这儿,过来拿,拿了我就回去开工。”阿桑看到阿荣陪笑得僵硬,怯生生地解释。

李总脸色高冷,他没理阿桑,径直跟阿荣说:“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讲。”

两人进了房间,剩下孟沅跟阿桑一头呆站着一个,孟沅不想太过尴尬,便向阿桑道:“阿桑,你过来坐,我先上个洗手间。”

她在洗手间里磨蹭了十分钟才出来,因为她实在不知道可以跟阿桑聊些什么,再说,如果阿桑随口问起她为什么这么晚了还会在这里,跟李总有什么特别关系的话,她一是不想解释,二也觉得解释这种事,多半会越描越黑。

她的高傲,是清者自清。

褪了手出来,她看到李总跟阿荣已经出来了,两个人脸色都不怎么好看,似乎有过争执。而阿桑则不在房内;她应该是拿到了要找的东西,这会儿赶回爱群上班。

她也赶忙告辞回厂。(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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