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5章 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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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的金字招牌侧边,有两张摆放成L型的三人沙发,原是给等候的客人们准备的,这时,他们俩个就一人一张地坐在上面。从侧面看过去,孟沅坐得很浅,两只膝盖牢牢并着,往一侧倾斜,两只手也交叉起来搁在膝盖上,有些心神不宁地看着他。

陈亮笑道:“头一回看你这么紧张,阿沅,我不回来这一趟,今天晚上你就打算在公司呆着了?”

“没有啊,我刚做完事,正想回去呢。”她有点心虚地反驳。

“你怎么回去?门都是从外面反锁的。”

孟沅脸红了起来,说谎话看来是需要技术含量的,这一门她的确不擅长。

陈亮说:“那你怎么不问一声,我为什么会有钥匙?”

这个问题倒是她刚才一直忽略了的,对啊,作为普通员工,是不可能有钥匙的,陈亮怎么会进得来?她歪了头看他,知道他是藏不住话的,这个答案他自会揭晓。

陈亮支起身子,朝她这方靠了过来,他的眼神忽然变得正经了起来,非常非常正经的那种,他目不转睛地瞧着她,说:“阿沅,我明天就去沈阳了,这次我是过去那边的地产公司当副总的,一两年都不会回来。这个你知道吗?”

这话起得突然,孟沅以前是听说过他在申请调职,但不知道会这么快。她点头:“听说过一些。”

“本来不想跟你告别的,悄悄走了就是。今天既然碰到了,我觉得有些话还是应该讲。”他清了清嗓子,“我走了以后,你要注意防着点范经理,他最近一直对你有动作,他想把自己的人弄过来做报关,在周老板面前就一直给你下套,周老板本来是看好你的,但你跟阮琳走得太近了,被他们认为是阮琳的人,所以,你自己一定要注意分寸,这间公司毕竟是周老板的。”

孟沅不明究里,这是哪儿跟哪儿?自己只是努力工作罢了,从来没有涉入过公司里的人事斗争,她觉得明明跟范经理配合得不错,就算前两天出了点岔子,这不也解决了嘛。

见她茫然,陈亮拍了拍她的手臂,这刻他脸上一点玩笑的表情都没有,根本不似她一直认为的那个百无禁忌的大男孩。

“你肯定奇怪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因为周安平是我姑父,本来把我摆在进出口部,就是盯着阮琳的,但我实在不想涉到这些事情里去,所以才要去投资部的。你看我平时,是不是一副胡说八道的样子?我只有这样子,他们才不会让我做那些勾心斗角的龌蹉事,怕我嘴巴不牢。”他脸上的肌肉牵动着,应该是在笑,但是实际上毫无笑意。“你回去也提醒小眉一声,有些事情,他们早就暗地里都做了,她是什么都拿不到的。”

又关小眉事?小眉在里面扮演着什么角色?

“阿沅,其实真正单纯的,是你。海关那个地方,未必适合你。你要真想去,自己要多长个心眼。”顿了顿,陈亮似乎有什么话,欲说还休,卡在喉咙里吞吐了半天。

他的这些信息,蓦地丢给了她,让她一时间有点头晕,无从判断。她觉得自己背上的肌肉已经绷得酸痛,但是懈不下来;陈亮还有话没有说完,可她有些怕听了。

突然地,陈亮站了起来,他很烦燥地往一边走了几步,转身,走过来停在她面前,又走开去,等他再次走过来时,孟沅已经坐不住了,她起身,跟他说“谢谢你”,她还想补充一句“祝你前程似锦”一类的冠冕堂皇的送别套话,可这话还没出口,陈亮猛地停在了她身前,他高大的身躯几乎将她罩住,他的脸上交织出一种烦恼与痛苦重叠的表情,他下定了决心似的,哑着喉咙对她说:“我走了,你别让人欺负了你。不然我走了也不安心。”对着孟沅,这是他第一次说出这样的话来。

孟沅心下感动,认识陈亮这么久,一直当他是言笑不禁的大男孩,以前虽隐约猜到他的心意,但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即使他对她投之以木瓜,她毕竟无法报之以琼瑶。她只能抬起头,看着他眼睛,真心实意地再说了一次:亮仔,谢谢你!

陈亮的手伸向她,停在半空中,他问:“阿沅,走之前我可以抱抱你吗?就抱一下。今后,未必有机会再见的。”他这话虽是问句,但他语气中流露出的求恳,撩拨起她的伤感来,是啊,今日一别,真有可能从此天各一方、后会无期,人生在途,哪有平行线,偶尔的擦身而过,大概就是唯一可以交集的时候。

她主动伸出手去拥抱他,他一下子就把他揽得紧紧的,紧到她差点不能呼吸;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出一口浊气,这样一个告别的拥抱,再不会有了,他要铭刻于心。

电梯门打开的叮咚声传来的时候,他们是没有料到这个时间还有人会上来的。穿过陈亮的肩膀,孟沅看到了小丁那张铁青色的脸。

***

孟沅猛地推开了陈亮,小丁只卡了一秒钟,就大步向他们走过来,那步伐里杀气腾腾地,掩不住的怒火,他明显地瘦了些,这两个礼拜的在外奔波,无果而返,让他心力交瘁。

他是晚上9点过的火车刚到的,回去洗了个澡,他就马上打电话给孟沅,电话是小眉接的,说小卿今晚在公司加班,有可能通宵,还没有回来,他打电话到办公室,却听到一个男声说她早就回家了。从公司到家的距离不会超过二十分钟,他算着时间,又拔电话过去,却还是小眉接的,说——没有回来啊!

这么晚了,一个女孩子在外面不安全,万一碰到什么事怎么办呢?他顾不得一身疲倦,赶到小眉那里,见他回来了,小眉还很吃了一惊,他一路顺着往公司走,每个路口都很注意,可始终没见到阿沅的影子。直到——电梯门打来的那一刹那……

孟沅奔过来拦住了他,她一边拿身子挡住他的脚步,一边急急忙忙地让陈亮赶快走,见陈亮还待停步交待两句,她急道:“亮仔,我会跟小丁解释的,你别管。”她把小丁使劲往办公室里拉。

小丁由着她拉进了大办公室,他冷冷地看着她,眉毛往上一挑。

她知道他在等她开口,可她慌乱中问出口的一句却是:“你怎么回来了?”

小丁冷笑:“你以为我还在河南嘛。这边跟阿眉说加班,这边却在跟人约会,我今晚坏了你的事吧?”

知他误会,孟沅连忙解释:“不是的,我真在加班,亮仔是回来拿资料的,他明天就要去沈阳了。他不知道我在公司加班,他跟女朋友一起回来……”这话似乎说得乱,今晚这么多牵扯到的前因后果,即使她口舌伶俐,三言两语也说不清。

“是——你加班?还通宵?抱着加班多累,只怕我晚上来几分钟,你们就一起到酒店去加班了。”他拖长了声音,刻毒地说。

她没料到他会说出这么不堪入耳的话来,自认识他以来,从来没听他说过一句重话,他可以责问她,她问心无愧,自会解释清楚,但他却用这样的话来侮辱她!

孟沅自有一份她为人的高傲执定。

在许多情形下,人会被逼当一个牺牲品,或者工具,这一点上,她是知道的;但她绝不会出卖她自己,亦不会去负了别人。现代社会即使不再需要善良与纯洁,这两项美德而今成为了垃圾与包袱。而她依然愿意背负这永生的负担,无愧无悔。

她可以容忍别人的所有否定——唯独对于人品,对于清白,她可以俯仰天地。但是如今,小丁却用这样不屑的语气,来轻视她视若珍宝的东西。他这样不懂她,他爱她什么?

“信不信由你,我不会做任何对不起自己的事。”她转过身去,背向他,亦放冷了声音说,“请你不要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当不起。”

她永远可以就这样,轻轻松松地就把自己剥离开去,完全不理不顾此时他的心,正如毒蛇啮咬,蚀骨穿心;当自己心急如焚地寻找她,当自己热情似火地筹划着两个人的未来,她却是这般抽离,自己的归来,她并不欢喜,十来天的相思,似乎只是自己一个人的绮梦。她怎么可以冷成这样!

他心底明白,她不是那样的人,只是他控制不住地想,为什么她可以任由别人搂搂抱抱,而自己这个男朋友,却要坚守着?

这种妒忌的念头一起,就如毒蛇滋长,不可压制。他突然欺上前来,从身后抱起她,反身压在大桌上,重重地将唇凑上去咬噬着她的唇,一只手去解她的衬衫扣子,解了两下没解开,怒气勃发,一用力就将扣子拉断了,他将手伸进了衣襟。

孟沅先是一呆,接着立刻反应了过来,她用力推他,但怎么也推不开,她拼命扭动着身体,试图把他的手拔出来;但是,小丁在这刻变得失去了理智,往日的斯文荡然无存,只剩了本能与愤怒。他的身体压住她,他的一只手可以将她的两只手都禁锢起来,男女的力气实在是相差太大了,她根本无力反抗。他嘶叫着:“阿沅,阿沅……只有我可以碰你……”

这一定是她的噩梦,这个噩梦是如此真实,竟让她觉得如堕深渊、生无可恋。她忽然停止了挣扎,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一颗一颗如豆的珠泪从眼眶中溢出,滑过面颊,她的眼神中满含绝望与恐惧,鼻翼抽翕,她几不可闻地在喃喃哀求:“别这样,你怎么可以这样……”

这种濒死的绝望,让小丁的神智猛地有了些清明,他松开她,退开两步,退到一张椅子边,颓然地坐了下来。孟沅一边掩着衣襟,一边往自己的座位挪,挪到桌边,她抬手从笔筒里拿出一把裁纸刀来,握在手中,这才敢放眼去看他。

两个人一坐一站,对峙着几分钟,小丁忽地低声说:“对不起,我……我……”他欲起身走过来,孟沅想叫他停步,但口中却是涩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把那把刀向胸前收了收。

见她这样,小丁闭了闭眼,让自己镇定心神,这个时候,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他已经清醒了,知道今晚的错犯得太大,他不敢想今夜之后,刚烈如她,还能原谅他吗?

他往门外走去,孟沅听着他拉开大门的声音,听到电梯开门的声音,她握着刀冲出去,见电梯数字正徐徐下降,小丁已经不见了。

她把两扇子玻璃大门拉上,陈亮走的时候没有留钥匙,门锁还在沙发上,她到前台的柜子里一阵乱翻,翻出来一卷纤维绳,她把那绳子死命地往两个门把手上缠,直到密密麻麻缠好,再打上好几个死结,这才握了刀回办公室,她把自己的外套风衣裹在身上,跌跌撞撞地冲进阮琳的办公室,锁死门,这时才开始发抖,一直抖一直抖,怎么都止不住。(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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