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季昶，只说了一句：“你自己有腿，我拉不走你。”

季凩一言不发，等父亲打发了眼前的疯女人，才目不斜视地跟着离开。

那天夜里，陈敏之依旧没能从母亲的嘴里撬出任何有用的信息。只是，一直找她要钱的黑帮大哥，突然偃旗息鼓，如蒸发了般。

然后，一个陌生的人给了她一条信息，请她一聚。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陈敏之已经失去所有，练就壮胆，也不再乔装了，准时守候在短信通知的咖啡厅里。服务生很淡定地送了一杯牛奶过来。

没过几分钟，叶西坐在了她对面。

给陈敏之发信息的人，是叶西。她就像是做着最后的告别，想见的不想见的，叶西都来了一次郑重的会面。

两人本就是不相识，也从未正面交锋过，陈敏之倒也不急，却等不到对方介绍自己。

“还记得张燃吗？”这是叶西的第一句话。

“不认识。”陈敏之给了最真实的反应。

叶西轻笑，“也对，他是我同学，你怎么会认识呢。”

“还是说清楚的好，你到底是谁！”陈敏之沉不住气了。

“你可以叫我Siren。暂时，我还是你妹妹。”

“你是叶……”

“不要说出来。”叶西立刻打断她，“我早改了名字了。今天来，只是要给你讲一段故事而已。”

陈敏之死死瞪着她，叶西心里明白，她是想到了当年，她的妈妈因自己流产的事了。

不过叶西不在意，只要她肯听，我就愿意说。

“你借陈秋焱的手，送给我一本书。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说我痴迷大和文明，竟然送了一本大和之道。上面，你的名字，我没有擦掉，一直都没有。”

书就躺在两人中间的桌面上，陈敏之一点印象终于在自己的字迹里苏醒。

“那又怎么样？”

“我一直带着它。”叶西就像个说书人，“上了高中，认识了张燃。他对我很好，超越了同学间的情谊，我要什么他都会不辞辛苦给我弄来。我的家破了，可没过多久，我的感情也破了。虽然我上哪所高中不是为了张燃，可他却是为了一个女孩，可惜啊，我不是那个女孩。他对我的好，像是在切蓑衣黄瓜，从头切到尾，小心翼翼，然后一节节拉开，终有到尽头的时候。”

“他不再理我，却会盯着我的书架发呆。准确地说，是顶着某本书。其实，你也是无辜的，你也不记得张燃是哪好人物了吧。没几天前我还看见他了，很萧条的一个人啊，就这样被你遗弃了，可我曾经，竟然还拿他当了宝。”

叶西的叙述过程很平淡，一如她的歌声，不会咬错任何一个字的音，但就是没有一点感情在里头。

听得陈敏之云里雾里，“你说的人，是我？”

“我不知道张燃从哪晓得我和你的关系，所以就想通过我去认识你，可我成了废棋，他好像也不是那么爱你。”

“那种蠢人。”这是陈敏之的评价。

“我确实不应该针对你。但是。”叶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就你一个人蒙在鼓里，太不公平了。”

每次，叶西开始讲究‘公平’，听的人，回去一定做噩梦。

好在，陈敏之不知道。

其实，也没什么好讲的。都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一点烂谷子的事。

然后，陈敏之知道了……她只是母亲用来留住父亲的棋子，这么说也不对，她的母亲不是她的母亲，父亲也不是她的父亲。那个弟弟，被迫小产的弟弟，是母亲掩饰出墙的手段。她视为筹码的木木，不是她的孩子。

“对于我喜欢大和文明的这件事，你知道得太早了，所以你忘了。一般人看到小木的名字，都会问一句，这是什么字啊，你怎么就不会去查查字典呢？”

季凩，季凩，凩为寒风，而非树人，是日本汉字。

看陈敏之呆呆坐在软椅上，目光涣散。叶西叹息一声，留下小费，静静退场。

这是又了结了一件事。

如此一来，就，是时候告别了。

叶西突然地就懂了，为什么季老夫人那么恨那女人，却不肯过来亲眼见证敌人的消亡，如同她自己，没有做到最后，看着陈敏之茫然的表情，就仿佛嘲笑自己太年轻太幼稚。

如果说敌人是一面墙，家人也是一面墙，两道墙平行，叶西壬和季老夫人就都是站在滑板上的人，每一次对敌人动手，自己就会因为反作用力退回来，退到属于家的那一边，我们都是这样，来回于两道墙之间。

只是如今，叶西给了敌人最后一击，墙塌了，也让叶西回不去家了。而季老夫人，则是一直站在幕后，以前不出来，现在对面的墙没了，就更不会出来了。

其实不管到底是谁利用了谁，叶西都觉得自己最对不起的人是小木。陈敏之以小木为后盾为所欲为，自己又何尝不是拿他当筹码。难得季老夫人疼他，他又肯亲近自己，叶西再看看自己修好型的双手，想着曾经她也造过孽，这么些年，都做了些什么，谁又说得清楚。

本来还以为可以轰轰烈烈，却不想是如此，平平淡淡。

回头看，夏彦表示同她交好是为了什么，凌默兢兢业业是为了什么，季昶冷漠无情是为了什么，还有叶顗晨，又是为了什么。

抬头，天空晴朗，驱散一切阴霾。不禁想，若是季昶爱上了一个人，会变成什么样，小木很聪明叶西不担心，季昶那么冷心冷情的人，呵，想歪了……不过手上的戒指，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换个位置戴它。

叶景元接到短信时他老婆也在旁边，看了内容之后叶夫人神色黯淡。

“去吗？”

“去，没理由不去的。”

很多人都收到了信息，凌默早看出了问题，叶西情绪低落，对他也顺着，越相处就越能看出问题。

叶西订的是午餐，在周末，社区酒店的一个包厢，非常大的一张圆桌，很有点最后一餐的意思。也不算临时起意，是早有此打算。

桌上的人彼此都认识，也许不太熟但至少都知道名字或者是他们跟叶西的关系。萧琪和苏明玮他们坐在一起，季扬季昶还有夏彦凑一起，邹迦南也来了，都是或多或少和陈家和嘉西有关系的人，不分上座客座，大家心里都隐隐约约有想法了。

菜式多样，照顾着出席的每个人。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季昶并没有安排儿子坐她旁边，叶西也没有多余的表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