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楠最近一直处于一种低烧状态，存在于右乳里的小硬块有阵发性刺痛。田园逼着她到魏霞所在的医院进行全面检查，魏霞亲自领着检查……

那日，检查结果出来了，乳腺癌中晚期。

田园拿着手里的化验单，跌跌撞撞地扶着楼梯颤栗着，魏霞从后面追了上来，“先不要告诉她，等一下，我们研究一个治疗方案，也许能救她……”她的语气特别沉重，沉重得如锈死的铁器。

田园瘫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她感觉天旋地转，仿佛世界末日来临般绝望，她浑身不停地抽搐着，手里的电话号一遍遍摁错。“林军，你快来……快来……魏霞的医院……化验结果出来了，是……是癌……她……她还不知道……”

她旁若无人地痛哭着，却流不出半滴眼泪……

林军眩晕着走上三楼的病房里，林楠静静地躺在病床上看杂志，田园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看见林军走过来，林楠一骨碌爬起，“哥，让我回家得了，呆在这里太难受，只是有点发烧，浑身没劲，能有啥病？哥，跟我嫂子说说，我这就出院回家了。”说着下了病床。

“小楠，听哥的，先住着，这长期低烧也是病，不管是啥病，咱治好再回家，要不然小病耽误了变成大病，那就麻烦了！”林军说着推林楠躺下，“小楠，你先休息，我去你嫂子那儿看看。”林军快步走出了林楠的病房，直奔副院长办公室，魏霞正在打电话，“老师，您一定得帮我联系一下国内最权威的医学专家，但凡有一线希望，不管在哪个城市，我们都能去。老师，拜托您了，这是我唯一的妹妹……”魏霞的脸上挂满泪水，声音颤抖着。

“媳妇儿，救救小楠，救救她吧……她才三十多岁……才三十多岁呀……”林军崩溃地哭泣着。

“老公，我和你的心情一样，如果倾家荡产能换回小楠的命，那我会毫不犹豫。我现在已联系了我的老师，他在这方面很有建树，他答应我联系国内的权威专家，老公，你放心，我会尽一切可能救她，只要能救她……”魏霞的手抚摸着林军抽动的肩头动容地说。

“媳妇儿，听说好多人得了这个病……全切下去也会好的……”

“目前这是唯一的办法，但她是中晚期……老公，暂时千万别让妈知道，能瞒多久算多久。”

林楠被魏霞安排在高级病房，田园日夜守护着。虽然没有亲眼见到化验单，但吊瓶每天都有，还有亲人脸上隐藏的痛楚，林楠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园园，你听说我得的是什么病啊？”

“别急啊，化验单还没出来呢。”

“没出来怎么天天用药啊？对了，还都是进口药。”

田园佯装拿盆打水，没有回答林楠的问话，她冲进水房，悲痛欲绝的泪水又一次决堤。

林楠侧身背对田园佯装入睡，她努力回想着白天自己打的药的英文字母拼写，忽然想到了一个字，癌。她的心猛地抽紧了，她不相信……不相信……泪水却悄然流淌着。

早晨，林军来到病房，他亲自端过菜饭，放到林楠面前，“小楠，多吃点，这是你最爱吃的灌汤包，这是我早晨现做的粥，还有我做的咸菜，多吃啊，能增强抵抗力。”

“哥，园园，你俩也吃。”林楠强忍泪水，吞下包子和粥，她不知道自己日后还能呼唤多少声哥，还能叫多少次园园，她把碗里的包子放进林军碗里，“哥，我吃饱了，撑了。”

“哥吃！”林军吃光林楠碗里剩下的包子和粥，他的心里滴着血，小楠，就让哥多陪你一会吧，哥这一生对不起你，没能给你做过什么，原谅哥，如果上天说，用我的生命去换你的命，哥愿意。

“哥，我得的到底是什么病啊？”

“小楠，不管我们得了什么病，不管最终化验结果怎样，我们都要积极治疗，好吗？”

“哥，你知道我抗击打的能力非常强，承受力也非常强，所以你不必瞒我，你应该让我知道，我好正确面对。”

“小楠，你得的是乳腺……乳腺……乳腺癌……”

乳腺……癌？林楠怔在那里，如一尊蜡像，片刻她浑身颤栗着，“哥，是哪个阶段……还有多长……多长时间？”

“中期，可以切乳再化疗，放疗，完全能活下来。”

“哥，我知道了，你们出去吧！我想……我想一个人呆会儿……”林楠的声音低低的，一直低到尘埃里。

林军和田园走出了病房。林楠将头深深地埋在被子里，绝望至极地哭泣着，她的身体不停地抽搐着，蜷成一团，她用力咬着被角，抓着被角，心似被无数毒虫撕咬着……她看见了地狱之门……

可叹她才三十出头，人生的路才刚走三分之一，那个孤独了一生的母亲需要自己陪伴，那个刚要上小学的孩子需要一个正确的人生导向，那个自己深深爱着的人，还没来得及好好相守一天。老天，能不能再给我一年光阴，哪怕只有半年，我还有那么多的牵挂没有放下……

医院大门口处，田园对着林军大喊：“你为什么告诉她实情？你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那么残忍？为什么？”田园无力地撕打着林军。

“那你说瞒着她，能瞒得了吗？等几天又化疗又放疗的，呜呜……”林军无力地捶打着墙，“老天，得病的为什么不是我？而是我的小楠，我们林家到底哪儿做错了，要遭到这样的惩罚？老天，你把眼睁大点，看清啦！罪行累累的不是我妹妹，是我林军！老天，你睁开眼……睁开眼……”林军彻底崩溃了，他瘫坐在地上嚎哭着，双手不停地拍打着地面，两条腿铅铸般站不起来……

人哪，无论你平时多强硬多霸气，面对死神时都会那么的卑微渺小无力抗拒。

田园用力拉起林军，两人走进魏霞的办公室。

“我的老师已帮咱们联系了国内的权威专家，现在国内外最成功的治疗方法只有一个，就是全部切除右乳，如果病情发展恶化，还要切除左乳，然后再化疗，放疗。可眼下以小楠的性格不知道她能不能接受切除手术？”

“不管用啥办法，只要我妹妹活着……我只要我妹妹活着……”

“不是你认可就行，是现在小楠能否同意做这个手术。”田园对林军喊着。

林军的眼睛垂死一般投向魏霞，魏霞仿佛也跌入了深不见底的死亡之谷……

当大家再一次走进病房时，林楠安静地躺着，昏昏睡去。魏霞走近前，抚摸她的脸，摩挲她的头，这么美的女人命悬一线，旦夕存亡。一种穿透心扉的痛如万根粗针一齐刺向魏霞，眼泪在镜片后悄悄流了下来。“小楠……小楠……”她轻声呼唤着。

“嫂子……”

“小楠，咱病了，就得听医生的，好吗？”

“嗯！”林楠流着泪重重地点着头。

“小楠，你的病还不算严重，我咨询了很多权威人士，咱院里的专家会诊后也意见一致，就是切除右乳，然后做化疗，放疗，然后就康复了。”

“不！不！不……我不切……我不想残缺！不想残缺……我要做一个完整的女人……”林楠嚎哭着，声音凄厉，她的双手紧紧护着自己的双乳，惊恐到绝望，“我不切……我不切……不切！我要出院……出院！”林楠疯狂起身下床，欲逃离病房。

魏霞用力拽住林楠，“小楠，你以为我愿意告诉你这句话吗？你以为我们的心不疼吗？从你的检查结果出来后，我们的眼泪就没停止过。园园为了你，把钢琴班扔给了教课老师，你哥为了你，几次哭到昏倒，如果……如果倾家荡产能救你的命，我愿意去换。”

“我宁可死也要我的尊严！”

“要尊严的前提是活着！小楠，你的命不是你自己的，是全部爱你的人的，你有妈，有儿子，有哥……还有我……”魏霞的声音颤抖到不能自抑，她用尽全力拥抱林楠，“小楠，为了爱你的人活下去！”

看着泪水泛滥的嫂子，看着朝夕相伴的田园，看着林军乞求的双眼，林楠心里卑微的坚守防线被慢慢打散……

“嫂子，给我点时间……让我有个精神准备……”

主治医生的办公室里，林军又一次站在医生面前乞求着。医生目光凝重地对着他，“这治疗的过程，其实就是与死亡赛跑的过程，她的病已到了中晚期，有可能会扩散，但扩散的速度和病人的心情有着极大关系，当她能勇敢乐观地面对时，她的生命无疑就会延长。我希望你们这些家人能全力配合，准备准备，一周后手术。”

“切了就会好了！”林军喃喃自语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