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六章 意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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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功夫,曹翎已是跑得不见影了。莞儿被曹丕手臂拦着,不由得僵在原地。

心中是满满的紧张忐忑。

雨后的黄昏有漫天的晚霞,卷曲勾勒,是深红浅红的泼墨画,铺陈在澄蓝的苍穹,像是欲盖弥彰的脸红心事。

曹丕的声音很近,夹杂着微风拂在耳边:“莞儿,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是不会好好绾发?”

他的手掌很大,随手扯下莞儿有些松垮的束发缎带,顺直及腰的长发便倾泻而下,宛如一匹散开的上好绸缎。

莞儿红着脸想从他手中抽过缎带,却被他拉住,连着缎带一同握了在手心。另一只手却轻轻放在她头,手指细细穿过她的发间。

“这样也很好看。”他声音低低地道。

这场景,好生熟悉。

曾有个仲夏夜,醉酒的少年亦扯下她的发带,带着醉意朦胧的声音道:“还是这样好看。”

和随之而来隐秘又忐忑的亲吻。

所以当曹丕俯下脸来时,莞儿倒不惊讶了。

落在她唇上的他的唇,纤薄,微凉,带着苍穹一般的澄澈和不可捉摸的笑意,还有流云划过时细微的摩擦与触动。

莞儿压下了想要推开他的本能。

接受罢,毕竟,也是嫁了他。这样自我安慰着,莞儿虽身子僵立,倒没有伸手去推他。

曹丕细细吻着她。离得太近,他都能感受到她脸颊上的热度,自然也能感受到她的僵硬。薄唇弯起个弧度,曹丕突然发力,将莞儿圈在了凉亭柱子与自己胸膛之间,毫无顾忌地俯身贴了她的唇,动作愈发热烈。

莞儿有些难以承受。

背后是冰凉的柱子,身前是火热的曹丕,她被卡在中间进退不得,唇还被他的唇摩擦着,当真难受。她试着张口要咬他,却被他的舌趁机钻了空子,勾着她的舌,一吻成瘾。

厚云褪去,天色都昏暗了。

曹植心神不安。

花费了大气力来整顿队伍,终于得以绕过滑坡的地段重新行进时,天色却暗了下来。夜里行军毕竟不安全,更何况不是战事不必赶得那般急切,曹相便直接下令休整了。

营帐里,杨修不知从何处弄来了个火炉,正温了热热的酒来。曹植掀帘进去时,满帐的酒香清冽。

“德祖,你倒悠然自得,我在外面四下奔波那么累,你却躲在这里享清闲,还有酒喝!”曹植叫着快步走来。

杨修本比曹植大了十几岁,二人却能以文相交,颇有相见恨晚之感。曹植待他亲切,从来都称呼其字,这他倒是习惯了的。

这会儿听得曹植清越的嗓音,守在火炉前的男子一笑,给他取出个杯盏来:“是你有口福了。来,我们悄悄喝,若是要主公知道了,只怕要罚我们了罢。”

曹植端了酒,却有些踟蹰。

“怎的不喝?”杨修挑了眉问他。

“德祖,我心里无端有些异样。”曹植握着他递过的杯子,灼灼的温度透过一层容器与手心的温度交叠在一起,“你,真的会有人能预知世事,看破红尘吗?”

杨修闻言却笑了:“这话的,预知世事与看破红尘并无必然关系罢。即便能预知世事,也不一定就能跳出红尘万丈啊。”

曹植却垂首看着手中的杯盏,低声喃喃:“这倒是了……我只担心,若我要与他争,又该付出怎样的代价呢……”

“一旦成功,所有的代价都是值得的。世事还是不要预知的好,有未知才有活头嘛。”杨修咂着酒道。

“哈哈,德祖,你我真是英雄所见略同!莞儿曾要帮我卜卦我都没答应,就是图个未知的精彩了!”曹植一笑,话语中顺口提到了莞儿,倒触得他心中一悸。

莞儿再不会在一梦阁等着他出征归来了……

曹植这子心思杨修自然是不晓得的,他只举了杯笑道:“正是,大丈夫既然志向已定,便不可轻言退缩。不论怎样,杨修都愿为公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听得杨修掷地有声的承诺,曹植便暂时抛却心中烦躁,重新挽起个笑,与他杯盏相碰:“德祖,多谢!”

杯盏相碰,声音清脆。

廊下灯笼渐次亮起的时候,屋里的红烛已照得满室昏红霞昧。

莞儿依旧僵硬着,任曹丕环了她腰身,在她耳后细细亲吻着。温热的唇划过细嫩的肌肤,引得她一阵战栗。

红烛摇曳,跳动虚无的晃影。莞儿只觉得浑身灼热,像被丢到了火堆旁熏烤,热气弥漫。

曹丕就是那团烘烤她的火。

带着薄茧的手指穿过她的发,按在后颈上有微痒的麻,莞儿脸颊绯红,索性闭了眼任他施为,殊不知这般娇娇柔柔的模样更是惹人心怜。

曹丕浅笑着在她颈侧落下一串轻吻,手指灵活,解开她身上的外衣。有细致的肌肤落入狭长眸中,圆润可爱的朱砂痣宛如无心错的胭脂,又像一滴盈盈的泪。

如何能不让他垂怜疼惜。

“莞儿,”他轻轻抚着她紧张的眼睑,她白皙的额头,“看着我。”

莞儿却依旧鸵鸟地不敢睁眼,弱弱地道:“我……我困了,我想睡觉。”

她红着脸躲闪的样子引得曹丕沉沉地笑。

衣衫被随意丢在床下,因了常年习武,曹丕的身子矫健宛如一头蓄势待发的雄豹,更衬得莞儿娇玲珑。他俯身下来时,莞儿纵然闭着眼睛也觉得眼前一黑,所有光亮都被挡住了。

他轻声笑着俯首落吻,细软的触感令曹丕只想着更深入,大手沿着莞儿腰线向下,在腰窝处着力一握,却恰好碰到她的痒处,引得她浑身颤抖,不自觉地发出一声呜咽。

曹丕的动作却因了此声突然激烈,再不复方才温柔。

他的手是握惯了刀剑的,此刻掌着莞儿柔软如花瓣的身子,却也如使剑时一般流畅,力道恰到好处,既不会让她觉得疼痛,又让她觉得周身难耐,带着薄茧的手指滑过细嫩的肌肤,滑过胸前的柔软,手上力道一轻一重,她便如同被拨动的琴弦般颤栗。

陌生的浪潮一波又一波,几乎将她席卷。莞儿咬着唇,心中仍是不适应,奈何却管不住身子的反应,在曹丕的蓄意拨动下,由最初的僵硬,慢慢融化成秋水一曲。她忍不住咬了唇,想要阻止即将冲口而出的啼吟。

曹丕却再不给她适应的时间。

他的身子紧绷着,像一把拉到极致的上好的弓,落到莞儿身上时,便成了狂风暴雨。

廊下灯笼朦朦胧胧,院落寂静无声。偶有微光透过半开的窗棂透进屋子,便与烛光一同混合着,照起一方波动的罗帐。

却照不到莞儿闭上眼睛淌下的一滴清泪。

甄宓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般不在意。

她在床榻辗转反侧许久却还是睡意全无,思虑了一番便将霁月唤来掌了灯,自己披了件外衣,打算下床去瞧一瞧曹叡有没有安稳睡了。

近日夫子教授的课业难了许多,他也刻苦,年纪便常温习功课到深夜。

霁月提着灯笼走在一旁碎碎念着:“都这么晚了,叡少爷怕是已睡下了罢。”

“应当还没有,”甄宓道,“最近课业日渐繁重,只怕叡儿有些吃不消了。”

“叡少爷那么聪明,那些之乎者也想来也不会难过他去。”霁月道,又撅了嘴,“奴婢倒不担心叡少爷,倒是那莞姑娘如今进了门,虽只是个妾侍,但若爷宠着她,那夫人这边,以后肯定会少来了……”

甄宓闻言不由得一笑:“你这丫头,怎的都和莞儿相处这几年了还是看人家不顺眼。她平日总帮我带翎儿,心性如何你也是能看出来的,即便爷多去她那里些,必然也不会恃宠而骄的,我信她。”

霁月勉勉强强道:“夫人什么就是了,奴婢就是觉得她就是凭着一张与夫人相像的脸才会被爷,还有三公子看重的,没什么了不起罢了……”

“怎么会呢,”甄宓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悠悠远远,“皮相而已,不抵什么用的。”

曹叡果真还没睡下。

油灯跳动着,他依旧执着管狼毫在厮的服侍下认真地练着字。他头上有细密的汗珠凝聚,手上却丝毫不怠慢。

甄宓立在门边盈盈地笑。

曹叡偶一抬头看见了她,如玉的脸便绽开个笑,欣喜地放下了笔迎上来:“这么晚了,娘亲怎么来了?”

“料想着你还没睡,过来看看。”甄宓笑着与他一同坐下,“读书刻苦虽好,但也不要熬夜才是。”

“夫子孩儿的字迹笔力稍弱,还须得多练习一番才是。”他与甄宓应答了几句,方心问道,“娘亲不是因为爹爹纳妾才心下烦忧难以入眠的罢……”

“你年纪,怎的还懂得这个了,”甄宓笑着弹了他额头,“怎么会呢,你莞姑姑人那么好,你不是也很喜欢她?”

“可我……”我怕以后爹爹不喜欢娘亲了。这一句,曹叡没有出口。

他晓得父亲一直不甚喜欢自己,也能模模糊糊感受到母亲为了自己的委曲求全,所以才这般努力地读书上进。

若是父亲以后不再宠爱母亲了……

想到这儿,曹叡忍不住握了稚嫩的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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