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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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战国末年

地点:赵国都城邯郸

白ri里车水马龙的商都邯郸已经渐渐地睡去,街道两旁静立的人家都已经吹灯入眠。WWW.tsxsw.COM

升到半空的一轮圆月光华璀璨,独自繁华着。

时节已经入秋了,风里也有了凉意,树叶在悄悄地变换着颜sè,努力绽放着最后的风采。

这样的时节,很多动物开始担心自己接下来的生计问题。不过,趁着现在冬天还在遥不可及的远方,还是赶紧出来找些粮食储存起来好挨过漫长的冬天吧。

人类离开之后,洞里的老鼠们开始爬出来到处乱窜了,无主的猫猫狗狗也出来寻觅食物。这时的夜其实也是很热闹的,只是很少有人知道罢了。

月光照见一个和老鼠们一同昼伏夜出的小小身影,他也同老鼠蟑螂一样出来觅食,偶尔还要和稍微大些的野狗做一番争执。

他从自家的茅草屋子里出来的时候几乎没有什么力气了,但他更加清楚地知道,如果他倒下,便只有饿死的份了。

入夜的邯郸,那么安静,安静到荒凉恐怖,可是这一切对于这个孩子来说是安全的。

他小小的身子有些微的颤抖,应该是四五岁的样子,只是严重的营养**使他发育得很不好,塌陷的胸骨,和一双闪着寒光的突出的大眼睛使他的面目显得狰狞可怖,即便是恶犬遇见了,也要给他吓一跳。

在别人家丢掉的垃圾堆里寻寻觅觅,维持着自己那不知何时就保不住的生命。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出于一种求生的本能吧。

自己太小了,连半快馒头也抢不到手。他的年纪,还不够明白为什么这个城池对自己充满敌意,白ri里,只要是看见他的人都会投来那种不怀好意的目光,那里面满怀切骨的仇恨。那些人似乎恨不能用目光把他撕成碎片。

没有人愿意和他玩耍,似乎就连孩子们也继承了父母的恨意,甚至就连无父无母的孤儿们也恨他,哪怕他们根本不知道为什么。

偌大的邯郸城,他只有一个亲人。

那个人便是他的母亲,她也和他一样遭受着人们的唾弃和冷眼。他时常怀疑那是不是因为自己犯了什么错,才让母亲也跟着受罪。因为母亲看他的眼神里也是没有温度的,不过他知道,那是他唯一的亲人,若没有她,他活不到今天。

这一切,他都不明白,只是后来为了安全起见,母亲不让他白天出门了。借着夜sè的掩护,去翻检些残羹剩饭,或是去地里偷些蔬菜,就是他全部的活动了。

这样的ri子,过了多久,以他的智商,暂时还不知道。

这样的ri子,还会过多久,以他的智商,他也不知道,也不会去想。

偶尔,也会有陌生的人们来到他的住处,送给他们母子一些食物和钱财。那样,就会有一段相对安稳充足的ri子。

他一边期盼着,又一边躲避着,他看不惯他们眼里对他的怜悯。

他是秦国的公子,这是他在那些来访的各sè人等口中听到的关于自己的身份。

不过什么是公子,他也不知道,也不敢去问别人。但鉴于自己在此地所遭遇的一切,他也只能断定“公子”是一种很不好的存在了。

这年他已经五岁了,在人前很少说话,即便说话也是吞吞吐吐,断断续续,一副说不利索的样子。

他讨厌邯郸,讨厌邯郸的人,讨厌邯郸的语言,讨厌邯郸的一切。

他不愿意说邯郸话,也没有人跟他说话。

他倒不是真的不会说话,只是这样的生存环境让他的xing格过于敏感,不愿意多开口招惹祸端。何况当邯郸人听见他连话也说不清楚的时候就会很开心,而不会继续找他的麻烦了。

政跟母亲姓赵,但姓名对他来说没什么意义,反正也没有人会来叫他,就连自己的母亲也不会用名字来叫他,只是“喂”一声而已。

秋天来了,意味着他接下来的ri子将更加艰难。

因为实在饿得不行了,政才会不顾危险在白天来到了街头。

邯郸,是当时最繁华的城市之一。这里,有着无动于衷的热闹和喧嚣。jing心打扮的各种年龄的女子在来来往往地行走,暗中留意着自己中意的男子。巧笑嫣然,顾盼生情,从身边路过时掀起阵阵香风。酒坊市肆里有不少闲来无事出来赌博的男子,大声地叫嚣和下注,赢的开怀大笑,输的哭爹骂娘。孩子们手拿玩具在街头嬉闹,身后跟着担心呼唤的父母。

政看起来只是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原本可以安然地躲进繁华里。可是偏偏秦国公子的身份让他失去了最后的隐身衣,路人纷纷侧目,在路过他的时候纷纷避让,生怕他弄脏了他们的衣服似的。

这些他早就已经习惯了,他也慢慢地不再在意。他太饿了,眼里心里惦记的只有吃的,至于那自己无能为力的流言和鄙夷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闻见街边小摊贩上的蒸熟的食物的芳香,他只能一路咽着口水。突然,前方的人群中起了一阵sāo乱,政疲软的脚步本能地往街边靠,他不想卷入任何纷争。

然后,他就看见一个比自己大两三岁的小姑娘抱着两个馒头朝自己冲了过来。

她也和自己一样得衣衫破烂,头发凌乱。她也和自己把一样得落魄潦倒,朝不保夕。

身后,是一群身强力壮的大人,大喊着“捉贼”。小姑娘明显跑不过,所以她临时起意做了一个改变一生的决定,她把手中的食物递给了呆立在街边的政,说了一声“快跑”,就一个转身消失在了街口。

政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抓贼的人逼到了墙角。他们就那么叉着腰,喘着粗气,看着年幼无助的政。

他也只是倔强地回视着他们,眼神凶狠,看起来像一只准备以死搏斗的小兽。

他的样子逗笑了众人,笑了一会了就听见有人粗着嗓子说“这小子就是秦国的公子?”看着秦国的公子这般的落魄凄惨使他们很开心。

他们这是明知故问,然而政不知道。他只是不明白这个“秦国公子”怎么就像个不散的yin魂一样老缠着自己不放。

不知是谁准备一把夺过他手上的食物,政却死活不放。年幼的他拼尽全力护卫着来之不易的食物。

那年的长平之战,反间计逼走了功勋赫赫的老将军廉颇,积怨的秦将白起更是在长平坑杀了赵国四十万降卒,让多少人在一夜之间饱尝失亲之痛,让多少家庭瞬间破碎,让多少孩子从此成了孤儿。就在白起死后的次年,赵国还没喘过气来的时候,秦将摎再度攻打赵国,前后又杀了十三万人。秦与赵的血海深仇,赵国一天也不能忘,邯郸一天也不能忘。可惜的是,赵奢死了,蔺相如死了,廉颇被逼走了,这样的赵国没有能力去报仇。他们只能在秦国凌厉的攻势之下一再的失去城池,失去人民。他们的心里,该有多少的憋屈,多少的仇恨,又有多少的挫败和恐惧呐。

秦国的人质公子异人已经逃走了,留下背负着骂名的妻子赵姬和年仅三岁的长子政。

这样的邯郸人能做什么呢?答案不言而喻,他们所有的恨意和绝望都只能发泄到这个年幼而手无寸铁的公子政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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