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雅看着身旁的杨明辉，落寞的神情夹杂着淡淡的怀念，忧伤的眼眸，一如车窗外的夜，深邃的让她看不真切。

“怎么了？”罗雅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问道。

“没什么。”杨明辉收回看向窗外的眼睛，渐渐阖上眸子。

窗外的风，无所作为的张牙舞爪的冲击着车顶，发出的嗡嗡声，又瞬间被关上的窗，隔绝在外，空气再次静谧流淌。

“累了，就眯一会儿。”罗雅拿出自己的披肩给杨明辉盖上。

“谢谢。”低哑陌生的客套话，让罗雅的指尖在空中静止。

“你我，不必这么客气。”罗雅收回自己的手，端坐好，侧过头，用着他刚才的姿势，看向窗外，一望无际的黑中，时不时闪烁着一星半点的灯光，看久了竟也会晕，揉揉眉心，看了一眼身侧的杨明辉，转过头，背对着他闭上眼睛，陷入沉眠。

浅眠的呼吸声，顺着彼此呼吸的空气，传至对方的耳朵里，低低呢喃着，长长的睫毛亲密的亲吻下眼睑，只一会儿，就依依不舍的分离，露出没有丝毫困意的目光，撇了撇身侧的罗雅，将披肩取下，搭在她的身上。

“开慢点，夫人睡着了。”压抑的声音，在这狭小的空间内，显得格外的低沉，要是附上独属于他的感情，罗雅也许会更开心。

“好的。”司机并不抬头看后面发生的事情，只是点头答应。

罗雅迷迷糊糊的强迫自己睁开眼睛，换个方向对着杨明辉，随后终于还是闭上眼睛，某种意义上的睡着了。

杨明辉对于罗雅突然的翻身并没有太大的感触，像是机械一般，给她盖上披肩。

最后，还是往车窗外看去，笔挺的西装，衬着宽阔的胸膛，平稳的呼吸，随着洁白的衬衫，上下浮起，单薄的嘴唇，果真是应了薄情，眉目分明的五官，既不是很立体，也不是太过寡淡，说到底就是耐看型的人，不过分耀眼，不过分平凡，也许这也是他吸引罗雅的一方面吧，谦和有度，不具有攻击力，但是这句话也只能适用于结婚前，结婚后，他的一切都成了对罗雅的致命吸引，好的，坏的，她都想要去了解，只可惜对方并不给她这个机会，一丝一毫都不愿意。

自看到桑晚的那刻，他的眼睛再也没有离开过，那个款式的白裙，她该是见过的，只是，直到他的目不转睛，才让自己后知后觉，原来真的是桑晚，确确定定的是她，他可真够残忍的，一点情面都不曾为她留下，乌黑的发丝垂至颈边，掩盖住大半张苍白的脸，眼底的绯红，逐渐扩散，无力的指尖，紧扣双臂，她不懂，既然不爱，为何能勉强在一起，折旧的心，又该如何才能给她机会，去爱上她？罗雅不懂，但也不想深究，计较的太多，失去的就会越多，沉重的睡意，再次向她袭来，干涩的眼睛向旁边挣扎两下后，终于还是抵不住既定的命运，昏睡了过去。

此时，杨明辉的心思，确实早已不在这里，忧郁的眼神，呆呆的看着玻璃窗，似是看到了什么，目不转睛的欣赏着。

“先生？堵车了，要绕道吗？”司机的声音很是迟疑，停顿的不确定性也十分明显。

“嗯。”今晚的他，似乎一点也不忙。

司机呆愣片刻后，立马回答道：“好的，先生。”

但仍然还是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车前的后视镜，镜中的他，像是正在通过什么东西，怀念着某个人，不知何时，盯着手机的屏幕，已经发呆了很久。

“怎么？不走？”司机在接触到杨明辉的目光后，立即躲闪。

“对不起，先生。”这还是杨明辉，第一次不紧不慢的同意，可以绕道而走，要是普通的绕道，恐怕司机也就不会请示了，怪就怪，路程要增加一个小时不止，可夫人又睡着了，要是堵车的停停顿顿吵醒夫人，从而得罪先生也不是好结果，所以他只能请示，没想到，先生还真是疼爱夫人，否则也不会愿意耽搁自己的宝贵时间，这般想，越发敬佩他家的先生是个既顾家又有能力的好男人。

杨明辉当然不知道，他家的司机心里，都在想些什么，想来也不屑知道。

迷离的目光，一寸一寸地描绘着手机屏幕里穿着白裙女孩的精致眉眼，一模一样的款式，想来桑晚都不记得了，可杨明辉他忘不了，美好的初恋总是难忘，更何况，还是那么完美的女子，可惜今晚的他，再次看到了那双充满呆滞与忧伤的涣散眼神，这不禁让他恍如，又穿回了那个明媚的一天。

起初他觉得，那天的他，运气可真不好，拐个弯，都能让他撞到个人，还是个女孩子，怕不是来讹他钱，碰瓷的吧？那时他是这般想的，毕竟B大里谁人不知他杨明辉，杨氏集团的少爷，想傍他的女生更是数不胜数，而她又是在去B大的路上，怀疑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但是很快他就发现对方丝毫没有那方面的意愿，木呆呆的坐在地上好一会儿，任由擦破的皮肤，鲜血四溢。

慌乱中，他连忙扔下车，急忙的跑过来，但还是有些自傲的认为，对方在行苦肉计，想要让他多给点钱给她，任她也不会让自己有事情的，顺带着还埋怨了，前个礼拜的倒霉事，心想要不是上个礼拜他的兰博基尼撞倒了护栏，父母没收了他的车，冻结了他的银行卡，他至于骑个电动车吗？现在想来，那时的自己可真不是一般幼稚，也是活该得不到她的注视。

等到他，好不容易，移出视线，再次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那个女生时，心里还是震惊了，虽说他不怕撞到人，但也不能太过分，不是？这血流的，貌似很严重。

于是，他走过去，想要扶起，眼前那个浑身是血，直冒冷汗的姑娘，可当他亲眼看到她的面貌时，还是狠狠的惊艳了一把，就在那瞬，他的心脏，呯呯直跳，按理说，那时的他，什么样的美丽姑娘没见过，但是，就是觉得没有当时的眼前那位吸引他。

那时的他，也曾觉得，那样情况下，他有这个念头，实在不对，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因为那时的心脏不属于他的。也可能是，年少的他，太过幼稚与无知。

当时自己强压住内心的躁动，用着尽可能温柔的语调道歉：“实在对不起，让你受伤了，我这就送你去医院。”

他小心翼翼的上前想要扶她起来，可她一点也不领情，弱弱的推开他，用着脆弱不堪的声音，告诉他：“你走开，我没事。”她对自己很狠，就像没有感觉似的，迅速爬起身，可不一会儿，却又咬牙，忍着，憋着哭。

看得出来，她哭的，早已经哭不出来了，只是不停地抽噎着，他以为她是被车撞跌倒，疼哭的，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别再向前走了，你浑身都是血。”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扶着她，深怕一个用力，眼前的人儿就碎了，那时的他，极其痛恨自己的鲁莽，以及对可能给对方留下不好记忆的悔意。

“我说了，我不要你管，我也不需要你赔医疗费，我只要你走开。”鲜红的血渍，自她抽噎地，想要掰开，他扶住她的胳膊的手，传递而来，缓慢的爬上肌肤，又霎那间浸红了洁白的衬衫。

“是我骑车撞了你，我怎么能不管你？”他仍然坚持要扶着她，并且尽可能的劝说着。

现在想想，当时的她，心情大概是糟糕透了吧，想把他打发走，可又没有任何力气，最终通过妥协来摆脱他的她，也只能无可奈何的说一句，让他把自己的外套给她，当做赔偿，可当时的自己，也还就真信了。

他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了她的身上，见她没有拒绝，便进一步的问她，要不他，重新给她买一件衣服。

可对方皱了皱秀气的眉，语气听起来也颇为不耐烦：“我就要你的外套，其他的我什么也不要，你不要再缠着我了。”当时自己，只以为她可能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才这般做的，也就顺了她的意，继续配合了下去。

“那这样，你看行不行，我现在带你去医院，处理伤口，夏天伤口容易感染，发炎，别看我这样，我还是B大医学院的，处理好伤口，你想去哪里，我都不拦着你，要不，你出了事，我也脱不了干系，所以，你现在哪里也不能去，除非接受我的帮助。”既展示自己的才能，又提醒了对方，你已成功引起我的注意，一举双得，可是，那时的他，并不知道缘由，仍然缠着她说道：“你这样回去，肯定不行，你要是不愿意去医院，我正好带了药箱包，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可以为你简单的处理一下伤口，你看这样行吗？”那可能是对第一次心动的执着吧，只想要将自己包装的一丝不苟，让自己在对方的心里，没有一毫瑕疵。

见她扯扯衣服，同意后，他急忙跑回电动车所在地，从后备箱取出药箱包，给她处理伤口，一边给她处理伤口，一边问她住在哪，可惜她只会摇摇头，不说话。

等他问她是不是刚从B大出来时，再抬眼，对方的眼里就碎满了闪闪发光的月石，满目霜华，一眨不眨的对着远处温暖的阳光，覆上无数层折暖的凄寒，魂不守舍的含着泪光，仰着头，不让那群迫不及待的冰珠坠落，他还是只以为她是太痛了，心里的罪恶感，更加沉重。

见他不说话，终于不愿自讨没趣的凑上前，惹她厌烦，处理完她裸露在外面的伤口后，情不自禁的红着脸问她，其他的伤口要不要他处理，按理说，他一个习医的，脸，大概是没必要红的，奈何，只要想到，那不为人知的伤口是对方肌肤上的，他就忍不住要红脸，现在也验证了，火候不到家的他，终究是做不了医生的。

伤口都处理好后，她问了他的专业，班级，想来是打算回到家后，将衣服寄给他的。

那时的他，也没有扭捏，直接将他的专业，班级，宿舍甚至是电话号码都告诉她了，当然也想到了，还要加微信，可惜被她拒绝了，因为她说，以后不会再见面了，所以没必要。

“到家了吗？”睡醒的罗雅，打了个哈欠看向杨明辉，杨明辉下意识的立马关掉手机。

“还有一会儿，接着睡吧，到了叫你。”做贼心虚，现在成熟的他，完全没有那种感觉，所以不管是声音语调，还是肢体语言，面部表情，一切都无懈可击，可罗雅就是知道，他还是心虚了。

“睫毛抖动的频率不该那么快，那样，你能看清楚我吗？”甜甜的笑容，像是在对杨明辉，她的丈夫，说着情话。

同样的，杨明辉也知道，她的笑容何时真，何时假，只要是，他愿意去分辨，那就准不会错，因为她的眼神同样欺骗不了他。

她很喜欢他，他很清楚，结婚前就知道，可他给不了那么多，她想要的爱，这般想着，视线也跟着移开了。

罗雅笑的更加猖狂，却是寂寞的无声。

“你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因为我没在你的同意下，借用了那件不知名的礼服吗？我要说，我不是故意的你相信吗？”罗雅将滑至腿上的披肩，披在裸露在外的肩膀上，顿时暖意，侵占了皮肤的凉意，心底的焦虑，同时也跟着舒缓了一二。

“不是，别多想。”杨明辉闭上眼睛，开始假寐。

话到嘴边的罗雅，看着他阖上的眼眸，终于不笑了，转头便看着车窗外的黑暗，不再言语。

杨明辉的指尖，摩挲着漆黑的手机屏幕，眼前再次浮现出桑晚那双复杂的眼神，那是隐忍的暗恋，期盼与破碎的间隔线，也许他只要伸手，对着对方推一把，前进与后退，都让她来决定，最后的结果，是不是他也就会满意了？

也许，从那以后，他就真该如她所说，不再见面，是不是，他的爱也就不会那么浓烈的不可自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