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章十 军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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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柯在床上躺了柱香时分,刚刚起身,羽公便走了进来。吞噬小说 www.tsxsw.com

本已想定,只待羽公再出言招揽就立誓效忠。不想从头到尾,沈柯都没听到羽公言语间有一丝一毫的招揽之意,只是不断殷切询问他的伤势,这让沈柯有些忐忑,忐忑不知何时应对羽公随时可能出口的招揽,又有些庆幸,庆幸于羽公不开口招揽,他以后就能够成无尽的血戮征伐中脱身而出了……但,他又拿什么回报羽公之恩呢?

和羽公寒暄一阵,忽闻门外有人求见,羽公听了,看了沈柯一眼,眼神有些奇怪,不多时卧房走进两人,一大一小,沈柯也是一阵惊讶。

大的虎背熊腰,昂藏九尺,身宽体大,却是替了沈柯在城头戍岗的周屠,小的一脸肮脏,只是两只眼睛出奇明亮,却是沈柯从井里捞出来的小哑巴。

他拖着周屠的裤子,两眼定定地看着沈柯,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但就是忍不住让人可怜。

“沈小哥,你迟迟不回来,这小崽子就不停地闹腾,吵得俺受不了,没奈何把他捆了,放在塔楼里面。”周屠大手傻傻地挠了挠头:“大伙儿担心你,听闻你在此地,就大着胆子让我来看一眼。”

他又看了眼对他怒目而视的小哑巴:“就是不知道他怎么跟来的,俺明明绑得够结实,周围也不是没人看着……”

小哑巴鼻子里哼出口气,表情隐约有些得意,便是沈柯,心情也稍稍放松了些。

在城头上的时候,这孩子可没有这么丰富的表情。

“这是谁家子?”这时羽公忽指着小哑巴,询问。

“禀公上。”沈柯看了眼小哑巴,稍稍思忖一下,略不犹豫:“这是卑职在城里救下的孩子,当时看他可怜,就带在了身旁。”

他边说边看着羽公的表情,但见羽公看了小哑巴一阵,忽笑着转向自己:“沈郎仁心是好,但可有地安置于他?”

沈柯一怔,旋即摇头。

“不若如此,便叫他在玄师身旁,做个道童如何?”

沈柯心起狐疑,却见小哑巴看着羽公,也咬着嘴唇,脸现犹疑之色,顿时感到有些踟蹰。

见沈柯犹疑,羽公脸色不悦:“玄师又岂会薄待于他?何况你居于兵营,如何照看此子?难不成要把他丢到兵荒马乱的城外去?”

沈柯微微一惊,更加踟蹰时,但见小哑巴点头,便应下了。

“如此便好,时候不早,你在此昏睡两天,也该回营去了。”

“两天?”沈柯吃惊,他竟然整整昏迷了两天。

……

沈柯与周屠方走,羽公便屏退他人,卧房之中,只留下他和小哑巴两个。

大门紧紧关闭,小哑巴见羽公一脸冷漠地转向自己,心脏突然一跳。

“你前日在井下耳中所闻,若向他人外泄半句,本公知了,定诛杀你。”

小哑巴心中巨震,一惊间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羽公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罢了,你倒也好运……”

叹息完了,便是长长的沉默不语。

小哑巴心情忐忑,浑身颤抖良久,方听到羽公继续说:“下屠城令之人,四太子也,先入城劫掠者,是骁阳侯。此事三军皆知,颇易求证。”

小哑巴惊讶地抬起头,却见羽公望向窗户,神色淡然:“若你口风守得紧,本公或可给你机会接近他们。”

小哑巴心中一震,两只小拳头紧紧地捏了起来,眼圈一红,眼眸中露出深深的恨意,猛地‘咚咚咚’朝羽公磕起头来。

“你起身。”羽公摆了摆手,见小哑巴站起来,又问:“你唤何名?”

小哑巴一脸艰难之色,反复张几次口,却只能发出喑哑的‘呀呀’声,羽公见状摇头,知道此子受的刺激太大以致失语,便将矮案上的茶水倾到小哑巴身旁地上:“能书否?”

小哑巴点点头,俯身用手沾了茶水,便在地上写了两字,羽公看得清楚,又将视线落到小哑巴单薄的身躯上,神情若有所思。

忽一会儿一阵风吹过,地上用水写成的‘忆墨’二字就消失了。

……

昏昏沉沉地度过一天,在沈柯的印象里,那漫长的一晚上似乎还没有过去。

想起直到离开羽公驻地,羽公也没有出一言一语招揽,沈柯略感失落,似乎羽公对他果真只是一时喜爱才开口招揽,身居高位者多负傲骨,何况是羽公这等人物。

一次两次延揽不成,哪怕心里没有芥蒂,恐怕也不会再开口了吧。

如此看来,他还没有出色到羽公非招揽不可的地步。

沈柯只能暗暗决定,若羽公确然对他已经失了兴趣,以后少不得要想其他方法报答羽公对他的连番恩情,哪怕赴汤蹈火也是在所不惜。

但在灭掉盖天王之前,这样的机会会出现么?

他微微苦笑,隐约感觉到,即使羽公不相留,他想说走就走,也不是那么的心安理得了。

三军勇士实多,只不知羽公为何如此偏爱于他?

隐约又想起了那个模糊的理由,他只是苦笑,羽公不提,他也不问。

或许是这八年下来,虽然心里的那点仁义道德还没有丢光,但对他人已经不再容易信任亲近了吧,何况是羽公这等胸有乾坤,城府不浅的人物?

若非如此,面对羽公堪称礼贤下士到极点的屡次相召,他如何还会那般计较所谓的恩情道义?

士为知己者死啊……

对杀戮的厌倦,对旁人的冷漠,让这句话对沈柯已经不再适用。

沈柯叹了口气,睁开了两只眼睛。

下午时分从羽士的床榻上醒来,外加大还丹药力还未消化,他一时精神非常,到了正儿八经的晚上,却已经无法入睡。

心思一动,忽然想起那一卷《鹤舞》,便掏了出来翻看,他有奇眼,夜中视物只是等闲,记下了一套整整六十个动作,照着上面书写的要领反复琢磨几遍,便在营帐中操练起来,只觉动作之间,一道道热气随着呼吸从浑身毛孔里喷射出来,打完三遍之后,但觉通体温热,舒泰非常。

天界的玩意,果然不同凡响。

沈柯也确定了,自己的身体确实有些暗伤,在‘鹤舞’之时,便能清晰察觉那些暗创处隐隐发热。

他深深喘了口气,收了帛书,眼睛却望向西北方向。

却不知何时才能平定盖天王,让老父死能瞑目。

……

次日,张将军早早地派人传话,将沈柯从床上唤醒。

城中的火渐渐熄了,连续三日的屠城便告一段落。

只是街巷十室九空,却和当日盖天王屠城结束时,相去不远。

他莫名地感叹一阵,马上想起来,今日军议,似乎便能够见到那北府有名的四太子了。

说起这四太子,在北府三军之中,是出了名的无有存在感,普通军卒,大多数都没见过这位名义上的北府三军统帅,平时战役,也是羽公指挥。

大概只有军议的时候,这位北府统帅才会出现。

至于坐镇军中提振三军士气,这种事情四太子却是从没做过;最多坐在自家的大营里发号施令,比如屠城。

或许有过亲自上阵的时候,但沈柯在阵上,却没见过这位统帅,也许是他每战都冲得太前的缘故吧。

今日却是大军军议之时,沈柯突然有些惶恐,因为他到现在还不知道被叫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

或许是论功行赏,毕竟阵前射杀敌将,当面重赏还是当得的。

只是沈柯明白,那晚推了羽公的招揽,这重赏是重赏,但未必会高。

不过一进营帐,果然坐了许多将军,周围站立着一些侍奉的小校,见张琦虞进来,坐着的众将却把目光落到沈柯身上,眼睛里不出意外地露出惊异的神色,当然是因为这身铠甲。

只是军议严肃,众将虽然惊异,但羽公坐在上首,却没人敢发声询问。张琦虞在中位坐下,沈柯侍立在后,偷眼看营帐上首,微微皱眉。

羽公身旁,更接近营帐正中的位置,却是空的。

四太子尚未到。

沈柯念头转动,注意力却渐渐被羽公吸引。

就如那天夜里一般,羽公全副披挂,姿容沉肃非凡,全无私下里见得那般和蔼之色。

吸引了沈柯注意力的却是羽公如今的气势。

今日众将拱卫,与那晚杀人示威时的一身杀气不同,今日羽公气势沉凝如山,哪怕灵眼捕捉不到气势这种东西,沈柯也能模糊感应到,和营中众将连成一片的这股气势是何等的惊人。

或许在万军之中,这气势会更为浩大,不过往日沈柯冲锋在前,注意力完全被战阵牵扯,却难以清晰地察觉这股气势的影响。

今日在一帐之中,沈柯方才查得清楚,看着羽公默然感叹,身具这股气势,哪怕手无缚鸡之力,只要嗔目一喝,恐怕即使是十分血勇之士,也要气短三分,谁敢轻忽?

他突然想起昨天玄珑镜所说的‘万军之势’,有了这万军之势,便能成就万人敌之将。

难不成这万人敌之将,便是凭气势把人吓倒的?

“四太子到!”

沈柯正胡思乱想是,外面一声通报,营帐里的气氛再次一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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