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过份了，他们太过份了。”

阿里夫站在瓦希德的病床前说。

今早他也从四点就因红色清真寺的再次骚乱来到了现场，直到中午事件才因市场的自杀式袭击而落下幕来。而办公桌子上放着一份刚刚送来的简报又使他心烦不已。

当天上午，西北边境省亨古镇一个警察训练学校大门口发生自杀式汽车炸弹袭击，造成至少7人死亡，7人受伤。

随后，西南部俾路支省胡布镇一个市场附近也发生一起爆炸事件，造成包括警察和附近居民在内至少6人死亡，1人受伤。

下午西北边境省科哈特镇一军事地带的清真寺内当晚发生爆炸，造成至少二十余人死伤。科哈特一名高级警长表示，爆炸发生时，很多军队的官兵正在清真寺里祈祷。警方初步认定这是一起自杀式爆炸袭击。

而瓦济里斯坦部落区则宣布将在当地重建红色清真寺。

这一天，我们以不同的方式在纪念红色清真寺的开放日。这就是我们的国家！阿里夫怒火中烧地想。

过了很长时间，阿里夫才平息了怒火，坐到瓦希德的病床前。

“算了，不说这些让人难过的事……”阿里夫为了缓和谈话的气氛，想转移话题。

“是啊，你应看看您家宅院墙边的玫瑰是不是开的正艳？阳光是不是照在门廊的躺椅上？儿子的大学论文是不是已经通过？”瓦希德轻轻地说。

“玫瑰……论文？”阿里夫诧异地看看瓦希德，不由无奈地笑了起来。“真有您老兄的，连续两次从死神手心逃脱，真主保佑，这种时候您还有心情调侃。”

“是啊，今天早晨的事使我……怎么说，我突然感觉到一种悲哀，我们的国家已经被拖入战争，是的，这就是战争，它就发生在我们的城市，发生在我们的身边。阿富汗的反恐战争已经把战火延烧到了巴基斯坦，延烧到我们身边。我……从没有这么难过过，我看着窗外盛开的玫瑰，您看，那是多么的吸引人，柔弱、鲜艳、娇嫩。看看我们的生活吧。”瓦希德声音低沉地说。

“不要灰心，我跟局长谈过，他也对上面的做法有看法，他认为对您的处分不过是一种政治秀。过一段时间他会向陆军参谋部提议的，三军情报局必须留住骨干，我们要做的事还很多很多，国家在危难之际，我们不能不承担自己的责任。谁让我们是军人。”

“我不是灰心，只是对这个世界有了新的感悟，我们维护的是我们的生活，而生活是什么？是我们心中最柔软的，深藏在我们心中的东西。是阳光、是风、是孩子的笑脸、是家庭晚餐的相聚；是单纯的相视、是街道上闲庭信步的安适、是温馨的灯光下默默地相拥……是啊，那是太柔弱太柔弱，禁不起狂暴的摧残。我以前从没有想到过这些，也许摸惯枪的手心都太粗。”瓦希德看着阿里夫平静地说。

“没想到，瓦希德您有颗诗人的心，但您手里握着枪。”

“是啊，我们的世界就是这么奇怪。红色清真寺的拉齐不就是一手经书，一手枪吗？他学的是西方正规教育，竟然还曾是联合国科教文组织的雇员，谁能想到。”

阿里夫不再吭声，两个人都看着窗外草地上怒放的玫瑰。

当阿里夫回到家时，他没有想到客厅里竟坐满了人。

大姐和二妹正围在沙发里热闹地聊着，妻子则指挥着佣人端茶续水。亲戚带来的几个大孩子坐在大人身边，而小点的孩子们则在客厅和走廊间像惊飞的麻雀般叽叽喳喳地叫着跑着笑着，他们有自己的社交圈和社交规则——变着法地尽兴折腾，根本不受外部世界的影响。

父亲仍然雷打不动地坐在客厅落地大玻璃窗前的软皮躺椅里。他满面沧桑的脸与雪白的头发与客厅的哄闹恰成绝妙的对称。

“真主保佑，您终于回来啦，这是怎样长的一天啊。”几个女人围了过来。

问候过后，客厅里突然安静下来。小孩子们都被打发到院子里玩，而几家亲戚则沉默地看着阿里夫。阿里夫明白她们来这显然有事，阿里夫的二妹嫁到卡拉奇，平时只有大的节日才来走动。今天坐在沙发里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怎么啦。”阿里夫问。

“今天早上天不亮就出去，回来又这么晚。大家都操心……”阿里夫的妻子说。

“你们难道不知道红色清真寺今天又出事了？”

“知道，她们几家就是想去看看红色清真寺开寺，但早晨街上戒严了，没去成。”

“又发生了袭击。”阿里夫叹了口气。

“没完没了。政府也太软弱了，对拉齐和阿齐兹兄弟倆也太宽容了，早就该对红色清真寺进行清场，制止他们的胡闹。清真寺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跋扈？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居然想推翻政府。政府竟然大半年没有作为，伊斯兰堡现在都变成什么啦，生活全都乱了套，全国都看着政府的笑话。”人高马大的大姐直来直去。

阿里夫知道做生意的大姐家开着连锁店，这段时间她家的生意很受影响。她家在清真寺附近开的店被宗教学校的学生光顾了许多次，卖的音像制品被收缴砸毁，店里的玩具、外国化妆品、穿着太露的内衣甚至风景画明信片之类的都在收缴之列。大姐曾来家里大倒苦水。“这些娃娃，狗屁不懂，却什么都要管。”

“求您了，哥哥。想想办法吧。”二妹弱弱地说。

“怎么啦？”阿里夫说。

“我的孩子不想读书了，她不想去学校。”二妹表情痛苦。

“不想上学？”阿里夫有点诧异地看着端坐在二妹身边的女儿妮娜，一年不见，十六岁的她已经出落成大姑娘，到了该出嫁的年龄。

“为什么？想嫁人啦？”阿里夫笑着问。

“不！”妮娜脸色绯红。“我还不想嫁人，我想上学。”

作为舅舅的阿里夫被搞糊涂了。他看看二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