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七章 没有清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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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艳。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改作陆游《卜算子?咏梅》一“妒”字改作“艳”,境界全变,由孤傲之意成和谐共处,虽傲然独立,并不排斥外界的娇美,众乐乐是乐,独乐乐亦乐,不改本性,却能泯然众生矣。

其实世人都说文人清高,可是又有多少人能够明白文人内心的孤独,文人做官更易于被人目为清高,才有陆游的这首咏梅词,一个封建文人做官的内心吟唱。千百年来,引起多少文人、做官者的共鸣,有不被理解的曲高和寡,才有群芳妒的苦闷,现实是这样的吗?

梁安邦虽然经历了人生劫难,却依然认为,不应妒忌,而应群芳争艳,只有竞相争艳,世界才会是美好的春天,也肯定会有寂寞开放的寒梅!

今年的大水汛情跟以往的规律一样,发了一次大水隔年就会小些,大水虽然依旧汹汹但明显比去年要小得多,电视里的播放让在省城学习的梁安邦可以放心的投入学习当中。

这一期是硕士班最后的集中学习,内容安排比去年还有紧张,除了星期天有一天时间休息,其余六天每天都有满满的学习任务,当然你不当一回事过关还是照样,可对要学的人就是时间紧张.梁安邦除了放假和闻达他们聚聚,很少外出,整天是食堂、教室和图书馆三点一线的生活,夜里寝室里住宿的只有他和成紫凡两个人,其他的都在外面住宾馆或是自己家里,本来六个人住的地方变成两个人.他乐得安静,常常看书要看到半夜,和成紫凡讨论讨论问题,这股刻苦劲头只怕全班数他一人,考核成绩自然是全班第一,班主任原老师对他也是另眼相看,常夸他将来肯定有出息,看来天底下没有老师不喜欢认真读书的学生。这期间,兰芝到省城洽谈生意,到他学习的地方看他,看他是借口,想他是真的,分开将近一个月哪能不想的?在两人回到开的宾馆房间独处时,兰芝悄悄的对着他的耳垂说自己浑身上下都想他,想他的人想他身上的一切,这话俏生生的从兰芝的口里说出来,一下就说得梁安邦欲火高炽,立刻见诸行动。

兰芝是赶在星期天的时间,梁安邦放假就便带她和省城的几个朋友见面,顺带聚聚。见面时,他给朋友介绍是朋友,但从他对兰芝的态度他们一下看出次朋友不同于池旭那样的朋友,都是异性朋友,显然含义不同。

兰芝初次见到池旭听说是党校的老师又是他的朋友,心里一咯噔不由担心,无论相貌还是气质,都不是她所能比较,不过象对待流星茹一样,面对处于优势的同性面前她照样真诚相待,没有表现丝毫的妒忌,很快两人席上唯一的两个女性就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说起两人间的悄悄话.见两人能成为朋友是他最为高兴的,从内心里,兰芝是自己今生的伴侣,肯定要不离不弃,当然希望她能结交更多的朋友,能跟着自己出得台面,池旭是自己的恩师又是朋友,这样的身份自然希望两人能成为知心朋友,这是自己最理想的局面,如果两人有任何一人表现不豫的话心里都会不舒服.也许兰芝了解他这种心理,对待他的朋友无论是男性还是异性,都是以诚待人,这确实是一种不可多得的大度,不是年纪大小阅历多寡所能具有。

几个朋友对兰芝的人也都表现了高度的赞扬,长相和为人都是他们赞美的地方,秦凯甚至有点嫉妒的说你这小子,看你人长得不咋样,交的异性朋友却是个顶个的漂亮,是不是老天对你小梁子的特别厚待啊。这只能说是老天让他遇到了夏兰芝,厚待他和夏兰芝能够相识相知。

九月份,洪镇长退居二线,政府工作暂时由黄副镇长主持。和黄副镇长的关系自从那次求情之后两人是仅仅存在工作关系,私底下黄副镇长是恨不得他出啥祸事一下从人间蒸发真好,对黄副镇长的这种有机会就不忘散发关于自己的坏话,他只是置于一笑不予理会,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不是哪一个人所能说好就好说坏好坏的,工作上因不是隶属,平时来往越发得少,而今黄副镇长主持政府一块,见面的次数多了,他依然面子上尊重,关于工作上的事一定请示,私底下同样避免见面。

黄副镇长主持工作后,反而对他客气许多,在许多大家看得见的场合上显得两人合作良好并无芥蒂,事实上他俩本就没有啥芥蒂,只是黄副镇长不把他放在眼里,同时不服他如此年轻就跟自己一样混到了个副科,心底里哪能不眼红呢?

两人的关系恶化可说完全是黄副镇长一手造成,梁安邦一心扑在工作上,哪想到这许多,只是人家硬要如此自己又有啥法子,只能是我将本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但现实就是如此,你不想惹人,偏偏人家不一定会放过你。十一长假,对他来说县里发生了两件大事,一件是差点影响县委刘书记晋升到市里的事件,另一件却是足以改变他人生命运的大事。

十一这天,举国上下欢庆祖国生日的时刻,县政府的大门口,上午,却齐当当的安安静静坐了十多个头发发白的老头子,这些人坐在那里,一字排开,弄得县长的车都开不出来,人进出都要绕弯,谁叫这些人把路挡住了,可县长也没好办法,人家一不闹事二不对抗,只是举着大牌子,上书“请政府给我们老人一口饭吃!”

请求合情合理,叫人对他们发不得半点火气,你总不能叫这帮上了年纪的老头子不要吃饭吧,叫警察来驱赶他们,可没有一个警察敢真正动手,弄不好人没赶走,还倒要摊上人命官司,都是七老八十的人,风吹一下都要倒下的人还禁得住你一个壮汉似地警察动手拉扯,不把人拉散了好事。

县委刘书记一听这些老人赶在这一天坐在县政府门口示威,心头火起,不敢骂那些老头子,只好在电话里把这些老人单位上的领导骂了个狗血喷头,限令中午以前必须把人给我领走,否则你这个场长也甭当了。

刘书记嘴里说的这个场长就是县里唯一的农场————北湖农场,北湖农场是县水产公司的支柱,曾经风光一时,可在这几年连场里工人的工资都发不出来,更别说这些退休在家的老工人的工资,已经到场里讨要了几次工资的老人终于忍不住全部集合到县政府找政府做主,不能人老了连口饭都吃不上,国家总得管管吧,好歹他们都是为国家做过贡献。

县里甘代县长也是急的头上冒烟,恨不得骂娘,甘代县长只不过是临时下派到这南江过渡,过不了多久就要调回市里,据说位子都有了眉目是市长助理,你说在这种节骨眼上冒出了这一出,处理不当不是要断人前程么。

可是急归急,甘代县长还得面对这些人,而且还得以十二分的和蔼态度跟这些老人家讲道理,最后当着这些人的面,和北湖农场的场长在场,答应他们不管农场再怎样困难工资属于他们的今年年底一定会一分不少的发到他们手里.有了县长和场长的亲口答应,这些老人才心满意足的离开了,事实上他们这些上了年纪的老人都是非常好说话的人,他们都是经过党和国家教导的老一辈工人阶级,他们曾经以当工人为荣,绝对不会给国家故意为难,今天这出是无可奈何才唱,人老了总不能不吃饭呐!

又不是伸手向国家多要一分钱,仅仅是要拿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工资,可单位都不能满足,怎能怪他们不讲道理聚集在县政府大门口,不让政府正常办公呢?

人是劝走了,可难题转了一圈又象踢皮球样的踢回了农场,这回真正要难为场长了,县委县政府以一贯的协调提出搞不好手上工作就搞掉头上帽子,让位子给有能力的来干。

这件事在当天基本传遍了南江官场,人人都有点自危,在这个紧要时刻,自己镇里的人可不能到上面去闹事。当然能在心里念咒语的都是一乡一镇的头头,临不到他这些小萝卜头,可是另外发生的一件事却是真真切切的让梁安邦感到危险,不只是危险,更有官场险恶人心阴险。

十月二号,他在办公室值班,县纪委来了三个人,连通同来的祝书记、家里赶来的黄副镇长,当面带走了他说是有些事情需要他到纪委去配合调查清楚。

这只不过是婉转的说法,在当事人还没有确定是否违法犯罪的时候,纪委唤人都这样做,说难听就是双规。

他一下被弄蒙了,自己到底是因为啥事要惊动纪委的人,难道自己就这样被双规了?是犯了哪一条法违了那一条纪?可人家愣是不吱声,冷冰冰的就一句话到时有你说的,不该你说的时候不需要你说。

县纪委他没有去过,但当了一两年的副镇长,这些官场里的常识还是知道,紧靠县委的一栋小楼,带队的中年人他不认识,可跟来的年轻人姓刘,是流星茹介绍认识的好像是两人高中同学,开店的时候还喝过酒,这时他很想从刘同志的眼神里得到一点暗示,可是刘纪委愣是没认出他是哪个。

带到纪委,三层楼上那间黑瞳瞳的小房间时,据说是专门为那些接受双规的人准备的房间,他被要求毕恭毕正的坐在一张桌子前面的椅子上,这哪里是配合调查,完全是审问犯人才有的架势,连笔录都正规得一模一样,开头就是问他姓名年龄性别,地址家庭出身职务,把他当啥了?

他心中十分气愤,可理智告诉他,这里不是自己意气用事的地方,强忍住气愤,一一回答对方的提问,姓杨的中年人才拿出一张写满字的纸说你自己可以把这张材料好好看一下,想想有什么可以的交代的等下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

这满满一张纸竟然是告他罪状的,上面林林总总罗列了他几大罪状,其中最主要也是最要紧的一条就是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说他只不过是一个乡镇干部而且是一个才参加工作几年的人,竟会拥有一百多万的财产,值得人深思;而里面最让他最有感触的是说他第一次得了干股的分红,第二次不得,是故示清高,意在收买人心。

他看了这一条,哑然失笑,不用说这状纸肯定是龙墩镇里的人告的,不然不会如此清楚他的事,可告状人明显是眼红他得到的利益,殊不知,他所能得到的这些钱又有哪里是不能敞开着来说的,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告诉所有的人,这些钱他没一分钱是见不得人的,都是干干净净自己凭能力和智慧赚来的.他把自己从毕业在湖东大队搞养殖的事情从头跟纪委的几个人一一说来,包括第一次分红所得和第二次分红所得全部交给协会作为基金使用,一直到今年的春上到省城买股票从而赚了一百多万的事情说了一清二楚。

到最后他不由苦笑说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说赚了一百多万,到现在我买的股票是涨了,可我还没有兑现,没有兑现的钱哪能算钱呢?真得多谢那些有心人帮我计算我家当多少。

杨领队明显不相信说:“你要说就只有这些了,还有没有遗漏的地方?”

他摇摇头说:“自己所能想的就这些,如果你们不信可以派人到镇里和省里调查,看看我所说是不是属实。不过我还想说一句,收买人心我没有想过,是不是清高,也不是由我说了算,我只是按自己的意思所做,当年我读高中时说过‘我会用我学的知识报效我的家乡’,现在我可以无愧的说我做到了这一点,至少到目前为止我是这样做的。”

杨领队说:“你想说什么那是你的自由,不过我们不可能单凭你一面之词就相信你,会根据你所说的进行调查取证,这时候让你说是给你一个机会,如果等我们查出你还有隐瞒的地方,那是要罪加一等,对你没有半点好处。”

他这时平静的说:“那就等你们调查清楚了再说吧,我相信党和政府不会亏待一个真正的共产党干部。”

几个人相互望了望,杨领队吩咐了两个人年轻人几句,意思要他俩注意他的情况,不能让他有什么意外,就自行离开。

他心里冷冷一笑,暗自道我会有意外,除非你们不安好心,否则自己年纪轻轻会那么对世界绝望,我还觉得这世界一片光明呢。

满以为这些事情很容易查清楚,自己要不了几天就会出去,可计算着日子居然过完了十一长假还没有放自己出去的迹象,整天坐在昏黄不清的屋子里,他只觉得整个人都要发晕,问守着的人也是爱理不理,没办法,这样做下去不是办法,他问看他的人能不能让人给自己带几本书过来,说自己报了经济学的研究生,在这里整天无事可干白白浪费时间。

刘纪委似乎看见一个外星人在说话训斥他:“你不知道你这是在哪里啊?还想看书,做梦吧?到这里的人,都是安分守己的坐在这反省,知道啵,反省,反省自己的过错,深刻的认识自己。”

原来如此,怪不得弄这么个黑黝黝的房子,大白天的还要点灯,真是一个绝妙的主意!

枯坐在这样的环境里,心里有鬼的人哪里能禁得住这种无形胜似有形的拷问呢?何况一坐就是好几天,没事的人也要被*得精神不正常了。

这时的外面,跟他有关的人也正在进行尽力的走动,比坐在里面的他还要紧张。夏兰芝得到消息是当天在镇里的小王电话告诉,当时很多人都不以为然,梁安邦会有啥事,人家行得正坐得直,肯定是县里弄错了。

等到纪委的人下来一一调查走访,几天过去,大家都来上班了,还不见他出来,夏兰芝才真正慌了,运用关系到处打听,消息是知道了,可没有一个认识的人敢帮她去刘书记跟前说情,连梁安邦的老师于主任也是爱莫能助,只吩咐夏兰芝这几天抓紧想办法。

流星茹这几天和她的心思差不多,后来知道事情并不是想象的一样,有点着急到县里和兰芝商量看样子,这事是明摆着镇里有人想搞他,现在最关键的是搞养殖那阵所得的分红,第一年湖东给的一半干股的红利是不是有问题,县里刘书记在这事上面还没拿定主意。

流星茹说家里她掏她老爸的口风,好像这事除非上面有人开口说这样做没有违纪,事实上国家关于这个问题到现在也没看见过一纸规定,只是没有人敢在这种时候跟刘书记说这话。

“县里没有人说,那不是要有市里人出面才行,”夏兰芝说,“那咋办,你在市里认识谁,不管用啥方法,只有能搭上关系。”

流星茹说:“我哪里能认识谁,除非我老爸,可这时候他是不会出面的,任我怎么求他,也是毫不松口。”

“刘书记?”夏兰芝念经似地念着突然问,“刘书记是多大的官呐?刘书记是多大的官?”

对她的这个问题,流星茹不明所以,还是回答说:“是处级,比安邦高两级。”

“只高两级?那也不大啊。”夏兰芝松了一口气说,“我认为多大的官呢。你说要是有在省党校的人出面,这事是不是可以搞定?”

“你说安邦在党校读书认识的人?”流星茹想想说,“那要看是干什么的,如果是一般同学怕不行,不过,要是老师呢,在党校应该说至少认识不少高官,让他们开口说一句话也不是很为难的事,安邦的事情并不是啥大事情,只是有人抓住这把柄不放,刘书记不可能不管。”

夏兰芝说:“不管咋样,先总得要去试试,有没有用再说。”

说着就给党校的池旭打电话,省城的池旭并不知情,调查组不可能会去惊动党校,听说这事,从头至尾问清缘由,安慰她俩说:“这事,从目前的经济规定来看,党和政府并没有有过这一方面的文件,按说应该没有多大问题,我会找人说说这方面的事,你在县里再留神有什么变化来电话。”

池旭放下电话立即想到原老师,这是因为她才毕业,认识的人并不多,而原老师是党校多年的老教授,应该有很多地方的学生,这些人对老师的这个小要求一般不会拒绝。

果然原老师听说梁安邦是因这种事而被县里双规,说完全不应该,这哪里是违纪了?国家就没有这样的规定。再说技术股,在南方,不正在搞的红红火火的吗?报上都登了这是属于管理创新嘛。

池老师也同意原老师的看法,可人家县里不清楚,把人关着不放。原老师给江州组织部的王大有副部长打了个电话,把这事说了,请他出面给南江县的书记说清情况,不要这样随便冤枉一个在基层工作的好干部。

王副部长是青干班培训时候,受教于原老师,可说是真正的弟子,对老师的这个小要求正如池旭所想,很爽快的答应,说马上给刘书记打电话,问他怎么搞的,人家实实在在干事情,反倒让人家受委屈,并邀请老师有空到江州来玩玩。

坐了十来天的黑房子,总算平安无事的走出来,抬头看看顶上的太阳,明晃晃的有些刺眼,可他第一次觉得这阳光竟是这样的暖和、亲切、难得,好比久违的老朋友舍不得离开。

想着走出房间时,杨领队交给他的一份材料和一把钥匙说你先去休息,隔壁招待所已经给你定好房间,明天有人会去找你,记住晚上要把材料认真看看,并想想有啥办法,这是任务。

管它是什么样的任务,这时候也抵不上自己睡觉的重要,泡个好澡再美美的睡上一觉,是他在里面最大的奢望。脱光衣服躺在浴缸里面,他舒服的伸了个腰,搓着搓着不知不觉躺在里面睡过去,仅仅鼻子搂在外面。

这时闻讯赶过来的兰芝,问清他的房间,请服务员打开房门,才发觉他谁在浴缸里,直到兰芝帮个搽干净身上的水珠才把他弄醒,迷迷糊糊中他嗯了声抱着兰芝睡了过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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