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四章 初到北湖(—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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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将军把门,好在这铁将军不是完全铁板一块,可以清楚的看见里面发生的情况。可是看归看,却不能进去,铁门上面已经锁上了一把足有上斤重的大铁锁,要没人打开,任何人也别想进大院,同样大院里的人也不可能从里面飞出来。

梁安邦和程干事几乎是拼了命骑着自行车赶到大院门口,发现大门得不开,看见离大门不远处有个后生在那里走来走去,不时地看看这里,显然也注意到这两人,忙喊道:“喂,这是咋回事?快把门打开。”

程干事也在一边帮忙打门,摇动得大铁门哗哗作响。那个年轻后生见两人是想进来,犹豫地望人群看去,那里的人们显然还没发觉这里的事情,慢吞吞的走了过来,恶声恶气地问:“侬们是哪里的?没长眼睛咋的,没看见里面有事情哪?”

梁安邦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又有人竟然骂自己没长眼睛,这是到北湖镇遇到的第二次挨骂,唉,北湖镇的民风果然不一般的强悍,不跟眼前的后生计较,不过这面前的人不一定小于自己,只问:“请问,这大院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怎么聚了这么多的人?”

傍边的程干事见后生还想犹豫该咋样回答,忙道:“这位是新来的北湖镇梁镇长兼北湖农场场长,今天到这里来搞交接,快点把大门打开。”

后生一听怀疑的看看梁安邦,这人可比程干事还显得年轻,竟会是镇长还兼着场长?心里犹疑,但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后生没回答两人的问话,却一转身跑回去了。梁安邦苦笑着对程干事摊摊手有点无奈:“看来,侬这一招还是不管事。”

程干事忙叫:“梁镇长,侬看,他们人过来了。”之间那个后生正在跟一个中年模样的人边走边说,比比划地解说啥,显然刚才后生自己做不了主,是跑回去向能够管事的人汇报去了,并不是程干事的那一招不管用,而是太有用了,把个没见过世面的年轻后生吓住了,不知道该咋样办。

中年人来到大门口,并不显得慌张,慢条斯理的问:“侬是新来的梁场长?”话语里满是怀疑,不能不让中年人不相信,谁叫人家太年轻呢,这么年轻的干部听说还是身兼镇长,那可都是正科级的干部,会是面前这样一个后生?

梁安邦肯定的点点头问:“侬能不能现在先把大门打开?今天是上班时间,把大门关上不会是想要告诉人们,这北湖农场真的要关门吧?”这话虽然仍然是温温柔柔的说出来,却明显给人感觉一种没丝毫做作的领导者的口气,隐隐含有一丝质问的威严。中年人想想,嘴张了张没说话,只把手一挥,对后生说:“把大门打开,俺们都在这里,也不怕有人会从这跑走。”

大铁门哗啦一声,两人赶着自行车进来,梁安邦一边走一边问:“现在能不能告诉俺,这里究竟发生了啥事?”

中年人问他:“看来侬真的是新来的梁镇长?县里就是派侬来收拾这个烂摊子的?”

梁安邦哈哈一笑:“这位大叔,俺这样叫侬应该没叫错吧,侬这样说话,首先就说错了,俺们这里的北湖农场,俺在这里要声明一下,今天的北湖农场不是烂摊子,以后也不会是烂摊子,俺们是农场的人,应该自己要有信心,对农场更应该充满希望,不能自己先堕了自己的志气么。”

中年人惊奇的看着说这话的梁安邦,看年纪人家比自己要小得多,可看人,不能光凭岁数,看人家说话做事的气势确实不同一般,看问题的角度完全不跟他们是一个境地,脸色连变了几变,不再用有怀疑的语气:“梁镇长,侬这话说得俺老洪服气,是应该这么说,也应该这么做,可是侬要是清楚了这里面是咋回事,就不知道侬还会不会这样说。”

说着,把这事情的缘由从头到尾的说了个大概。

北湖农场一百多位工人前次推举了十二位老工人到县政府门口请愿,回来的结果是上面派人来收拾这局面,可对这个把农场搞得一塌糊涂的贡场长却不闻不问,今天听说这贡场长就要这样没半点事的离开北湖农场,这叫俺们一百多个工人心里咋好受哪?侬倒好,当了十多年的场长,吃饱了喝足了就这样没事人一般的拍拍屁股走人,半点也不给这里辛辛苦苦干了大半辈子的工人有个交代,这还有天理么?

政府不管,俺们可要管管,就算是替政府给工人们一个说法,想象没事人一样走掉没那么轻易。这个自称洪有礼的中年人越说越气愤,差点忍不住骂起了贡场长的十八代祖宗,梁安邦适时地接过话头:“这事情县里一定会有说法,不是侬们工人采用这样的方式所能够解决的,俺在这里冒昧的问一句,侬们这样做,是想解决北湖农场的问题还是想把北湖农场的事情搞复杂?”

洪友礼不假思索:“那当然是想把农场的事情好好解决掉,谁愿意看着好好的一个农场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俺们可都是心疼,才想要讨个说法。”

梁安邦双手一摊开,十分轻松的样子:“这不就得了。既然想解决问题,就得有解决问题的方式方法,这样吧,叫工人先散开,有事情俺们可以好好谈。”

洪友礼显出为难的神情:“这恐怕是有点难度,工人们把这个光吃饭不干正事的贡王??????贡场长刚刚给围起来,要这样叫他们不明不白的放过这人,谁心里愿意哪?”

梁安邦略微思索:“这样,俺先给工人们说说,请他们先安静一会,好不好?”

看着院里一大群人乱哄哄的场面,洪友礼点点头答应:“这点没问题,俺这就叫他们安静,听梁场长说话。”说着,双手圈着围在嘴边,大声的吼了一嗓子,“大家都静一静,都听俺说。”把手向他一指介绍,“这位是新来的梁镇长,到俺们农场里来处理事情。”

这一吼,包括看见这边也包括没看见这边发生的事,整个大院里的人在那么一时间都停下了吵闹,齐刷刷望向这边,或许大家都已经习惯了这个人的大嗓门,一听这嗓门就知道是谁。

被围在人群当中的贡场长这时候也看见了他,忙挤挤挨挨从人群里面窜过来,老远就对他叫道:“梁镇长,梁镇长侬可来了啊!侬可得给俺老贡做主啊!”这个年纪也有五十岁的人,这时候看见他好比小孩子看见自个的亲娘还要惊喜,人群中有人鄙夷的骂了句“软蛋”。贡场长也只有当作没听见,一走近,就紧紧的拉着他的手:“梁镇长啊,俺可早就准备好了,就专等侬来接手,侬看这??????这,俺可管不了啊。”

这话还没说完,有人吼道:“姓贡的,侬说啥呢,到底是侬得罪的大家,还是大家对侬不好了,啊?侬摸摸自己的良心说说,到底是谁对不起谁?”有人附和:“是啊,还说管不了,妈的,早就应该把他狠揍一顿再说,也算是出出这些年受的窝囊气。”

听见这些人的话,贡场长不敢再跟他说啥话了,只是再次紧紧握住他的手,生怕一放手就把自己的安危给丢了,估计刚才他没来时受到的惊吓不小,人家一个大个个的男子汉,一向是别的人对他客客气气的,笑脸相迎,哪有今天这种架势,一个人一生中又是哪能见过几回?心里一时间没那个承受力,是人都可以理解的。

他紧了紧贡场长握着的手,安慰地说:“贡场长,没事,没事,啊,这些工人也只是想跟侬把问题说清楚,侬说呢,是不是啊?”

这时候有人质问:“侬是哪来的镇长,算哪根葱哪,敢跑这来?好大的口气,侬说他没事就没事了,那还要俺们干啥呢,侬当俺们是吃闲饭的?”

口气蛮冲,这时还有人跟着起哄:“哟嘿,这世上就是有这样的人,插根葱装大象,以为自个是谁哪,镇长?镇长也管不到俺们这农场里头的事情。”

贡场长一时间气愤地说不清话:“这??????这是说清问题的么?还有这样说的啊。”话没说完,马上有人应嘴:“那侬想俺们跟侬咋样的态度说话啊?是不是想俺们求着侬说好话说软话?他娘的,真是个欠揍的种。”

贡场长的后一句话立马软了下来,他心里好笑,又有点可怜面前的这个大男人,好歹也是当了多年这群人的领导,竟然到卸任闹出这么一出,这也是给自己在这个官场做事的警示,老百姓的心里有一把秤,谁干得好干的坏,心里都有数,做得不好就是今天贡场长这个下场。

心里不忍心让贡场长担惊受怕,毕竟人家也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再怎么说有问题,县里自然会追究人家的责任,自己在这里就应该尽到自己的一份责任,要妥善解决这种局面,对刚才那几个人对自己的不善,也没放在心上。

他摆摆手,和蔼而又坚定地对大家说:“在这里的北湖人,俺今天就这样称呼侬们,俺们北湖农场是一个大集体,也是一个值得人称道的大集体,俺们大家都是这个大集体的人,都是北湖人!我理解大家的心意,大家都希望俺们北湖农场有个美好的明天,对不对?”

大家都不由自主的点点头说那是当然的,谁不想过好日子。他接着说:“那好,今天是俺第一天到这里来报到,镇长只是代理的,人家已经欢迎过了,这场长倒真是名副其实的,没想到大家给俺来了一个这样特别的欢迎仪式,俺心里半是高兴半是警惕。”

后一句话,他有意说得大声,引起在场的人注意,见大家都看向自己便笑笑,便用充满信心的语气进行解释:“俺高兴的是,俺们北湖人都有一颗强烈的责任心,对俺北湖农场的责任,这就是一个单位能不能振兴的人气啊,老古有句话说得好:‘人心齐,泰山移’,只要俺们大家齐心协力,不愁北湖不振兴,到时候大家一定都会以自己是北湖人而骄傲!俺警惕的是,今天大家演的这一出,给俺上了生动的人生一课,俺不说自己是个当官的,但是只要在其位一天,俺就务必记住今天,一定得为老百姓谋其政,在这里,俺希望在场的各位都能够记住,要是哪一天俺没做到这一点,大家可以当面斥骂俺,俺只会真心感谢!”

这番话赢得了在场每一个工人的赞同,领导能够这样说,就证明人家是有心来做事的,至少跟眼前的贡场长不是同一类人,大家都以热烈的掌声表示心里的看法,其中也有人说鬼知道这个新来的场长是不是只说得好听,谁知道以后会咋样干。

只是这种跟面前这个场面不一样的声音被大家的热烈掌声给掩盖住了,他感激的对大家鞠躬:“现在,俺们是不是就眼前的事情进行解决,俺们大家都只是想把事情办好,而不是事情闹大,是不是?俺今天来是要跟贡场长进行手续移交,要是俺没办移交的话,可以说到目前为止,俺可还不是侬们的领导,可不能带领侬们振兴北湖哦。”

这句善意的玩笑话,引起了大家更加善意的哄笑,大家心里的成见减弱了,他乘机要求工人们选几个代表跟自己到办公室商谈农场的事情,他自己则跟贡场长去先办理交接。事情圆满的解决,贡场长也有惊无险的度过他作为场长在北湖农场最后的一天。

在大院的工人们渐渐散去,到一边推选代表,等会跟他商讨农场的事情,他则同贡场长到场长办公室去办理移交。跟贡场长走进三楼的场长办公室,一见办公室的装饰,他马上就明白了为什么一个经营好端端的农场在这个贡场长手里一年不如一年,以至弄到今天这种地步。

小小的一间场长办公室,论级别这场长只不过是享受正科级待遇,不算个干部,可这间办公室的装修竟不差于一个县委书记的办公室奢华,真皮老板大转椅,阔大的柚木办公桌,光溜得能够映出人影,顶上有吊顶,地面铺地板,墙面贴瓷砖,室外装有连县城也不多见的空调,真是一个高级享受的地方,估计这贡场长想离开,也是叫做没法子的事情,这地方经营得如此精致,哪个人不想多住住,只是生命更可贵。

他脸上没表示啥,只是例行公事的把贡场长拿过来的农场材料和一系列报表看了看,其中的财务报表,自己实在看不清楚,只好叫了会计过来说清楚。可真正让人感到奇怪的是,这些表格连会计也说不太清,就是这样,他只是想多了解一下情况,以便心里能够做到清楚一些农场方面的家底。

急不可耐的贡场长还是不耐烦埋怨他:“侬个小梁,县里没给侬说清楚么,咱俩只是办办移交,其他的就没必要看得这么清干吧,能够遮遮眼过得去就行,大家都是场面上混的人,何必如此呢?”

这时候的贡场长完全没了刚才在大院里的怯懦和可怜,而是盛气凌人带点高高在上的架子,他心里看这一副样子,恨不得刚才工人们给这个其实并不可怜的老家伙一棍子,当然不能打出事,压抑住内心的厌恶,随手他合上面前的一系列表格:“哪里,俺没那意思,只是想看看俺接手的这个农场账上还有多少钱嘛,俺这个当家的总不能连这个家底都不清楚,等下怎么去跟工人们说呢,侬说是不是这样啊?贡场长。”

贡场长连说:“明白明白,俺理解小梁侬的意思,既然当家肯定得了解家里的底细,可是俺跟侬说句私底下的话,这农场的帐么,俺也不太清楚,反正农场有会计,人家是专门管账的,这事情侬可以过后跟人家会计慢慢合计,现在俺俩之间的事情是不是可以清楚了?”

这那里可以说清楚,简直完全是不清不楚,到现在他心里还是一本糊涂账,农场到底是不是有钱还是欠账,人家都没给说清楚,那是会计的事情,场长不管这些,可人家贡场长要这样做,他也没法子,贡场长到县里名义上还是他的领导,经贸委副主任,北湖农场要改制,成立公司就得归人家管,何况这些事情也不是自己所能管的,自己到这里来本就是被县里寄予厚望,安然收拾这个人人都认为的烂摊子,从目前看,不光是烂摊子,而是一个搅成一团乱麻的烂摊子,管理混乱得根本就不像一个经营单位。

想归想,这些话可不是他能够说出口的,抱着从头干起的心思他淡淡的说:“贡场长,俺俩的事情到这里应该了结了,侬在农场的事情可以放心的交给俺了,现在俺代表北湖农场的全体干部职工,想给贡场长举行一个欢送酒席,不知贡场长意下如何?”

他离开龙墩镇时,祝书记和全体镇干部为他举行了一个盛大的欢送酒席,跟上半年马书记高升到县城一样,众人的热情丝毫不逊于那一次。现在他跟贡场长这样提,也是遵循时下的风气,老领导离开,单位应该表示表示么,也是对老领导的尊重。

谁知,贡场长连忙摇头:“不用不用,俺心里领了侬小梁的好意,侬刚才也看见了,这帮人,唉,咋说呢,不是俺说这些人的坏话,野蛮,野蛮得很呐。俺还敢跟这些人一起用餐么?”

见贡场长并不是真心不要欢送而是担心场里的工人给自己难堪,便劝道:“要不,俺给工人们做好工作,保证不会有啥事发生咋样?还是??????”

贡场长盯着他看了一会才说:“小梁,侬是真心想给俺欢送哪?”

见他是诚恳的点头便道,“这样,俺却之不恭,要不侬就在县城的高升酒家为俺办桌酒席吧,好歹也让人家看看,俺这个北湖农场的场长并不是被人家赶出来的,而是有侬小梁诚心诚意接任,把北湖农场交给侬这样的年轻人手里俺老头子心里才放心得下啊!侬说呢,小梁,俺今天对侬可是说了掏心窝子的话啊,别人都说俺,可是俺心里不服气哟,可是不服气不行哪,人老了,就得认命,是吧,俺这样想,也不过是为了面子上的事。”

想不到贡场长竟然不是不想,而是大想特想,而且要到县城去举办酒席,真亏这个贡场长老一把年纪想象力真够丰富,竟然没有丝毫的愧色,好像这北湖经营成今天这个样子不是他这个当场长的问题,完全是有不可逆转的倒闭因素,他对这位前任是彻底从心底服了,没办法,话已经说出,不行现在也得行。

贡场长话都说到这份上,他只得真切的答应:“要不,欢送的日期就由侬贡场长决定,到时候提前通知一声,俺好去*办,不管咋样说,侬都是北湖农场出去的老领导,俺也不能让人家小瞧俺北湖的人不是。”听到这句话,贡场长好像找到了知音般的高兴连说小梁啊,侬要是早来就好了,侬是个人才,甭看侬年纪轻,可做事一点都不含糊,有魄力,老哥在这里不说二话,今后侬要是有事找到老哥,俺保证没二话给侬去办。(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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