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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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万邱山高声问道。

法圆道:“方智莫急,细细道来。”

“弟子与觉明师叔及各位师兄弟奉命围山,薛醇忽然出现在山下,弟子等拼死阻挡,连……连左右两翼的恒山、峨嵋各派也前来声援,苦苦缠斗,但是……”

万邱山喝道:“但是如何?”

“但却还是没能拦住他,让他逃下山去,觉明、觉慧、觉心师叔,方悟、方净、方怀等十四位师兄弟,以及峨嵋、恒山的数位长辈和同门均已殉难。”

刀,数十道目光比刀还冷,比刀还利。

胡蝶忽然鼓掌冷笑道:“万掌门好计策!”

“计策?”万邱山冷笑道:“方智师侄,你身上的伤是谁刺的?给大伙看看。”

方智放下捂伤口的手。

胡蝶目触伤口如遭重击,踉跄退后两步。

薛醇用剑与人不同,绝不直进直出,每刺入敌身必旋拧后抽出。青剑宽二寸二分比普通剑宽二分,且锋利无比,加上薛醇拔剑的独特手法,使受剑者伤口呈蝴蝶状,所谓血蝴蝶本是由此而来。

胡蝶无数次见过薛醇杀人,均是一剑刺入对方心口,然后一拧一拔,受剑者往往痛苦不堪,即使当场未死,也由于伤口过大止血困难失血过多而亡,便是侥幸不死,蝴蝶伤口也极难愈合,必会留下终生不能平复的蝴蝶伤疤,因此拔剑方法过于残忍她曾多次劝过薛醇,对薛醇所留剑伤自然十分熟悉。

他走了?在她最危难的时刻。

他走了?在她舍生相救的时刻。

胡蝶怔怔地站在那里,双眸失去了神采,茫然地看着前方。

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仿佛什么都没想,又仿佛想了很多很多。

最聪明的女人往往会犯最愚蠢的错误。

对于女人而言,最愚蠢的错误就是相信男人的承诺。

世界上最苍白的也许就是男人的承诺,比男人的承诺更苍白的,就是胡蝶此刻的脸。

万邱山冷笑道:“真所谓‘夫妻本是同命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看来你男人也顾不上你了,可笑你还在这里为他拼命,说不定他已在几百里之外喝着美酒抱着妞,早把你……”

“住口!”红剑如狂风般横扫而至,胡蝶眼泛泪光——万邱山的每一个字都仿佛一把刀,把她的心割得千疮百孔。

胡蝶的剑原本轻灵迅疾,此刻却如排山倒海一般。

红剑本是轻盈纤薄,她却能拈轻如重,红光之中隐隐透出风雷之声。

剑之一道,能举重若轻已是大乘,而能拈轻如重,却是另一重更高的境界。

万邱山虽料胡蝶会发难,但不曾想到她剑术已有如此高的造诣,纵然点苍剑法博大精深,纵然万邱山已深得点苍剑精髓,但与胡蝶的剑法比起来,仍然相形见绌。

只片刻,武林中剑术可位列前五名的点苍掌门已左支右绌险象环生,若非此时胡蝶心智已乱,只怕早已横尸剑下。

胡蝶并没有想要万邱山的命,事实上,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也不知应该做些什么,她只是想制止那张嘴再说出让她心痛的话。

进攻,进攻,她盲目地进攻着,她的心里没有恨,也没有怒,她只是想安静一会。

一声龙吟。

功力浅的人已忍不住捂住耳朵。

红剑折断,断剑没入石台三寸有余。

弹指神功。

法圆方丈的弹指神功乃少林寺不传之秘。

“阿弥陀佛。”法圆大师走上石台。

胡蝶的虎口已经在流血——法圆方丈的内力之浑厚,自非胡蝶所能敌——如果她松手弃剑,就不会受伤,但是她怎能弃剑?剑上有蝴蝶剑缀,她怎能放开她珍爱的蝴蝶?

一丝鲜血从她的嘴角沁出来。

粉红的剑锋在折断的刹那变得苍白。

难道连剑也会死?

胡蝶怔怔地望着断剑,一步一步向后退。

泪水已经模糊了她的视线,法圆大师似乎在说着什么,但是这与她有何干系?她一步一步往后退,一步一步远离这个世界。

很多人跟在法圆大师身后走上石台。

胡蝶没有再退。

一个已经崩溃的人不再退却只有一种理由,那就是她已无路可退。

万丈深渊已在胡蝶脚后,夕阳的最后几缕余辉把雪白的丝衣映成浅浅的金红色,山风猎猎从悬崖下面吹过来,衣袂飘舞如仙子般不沾染一丝尘埃。

泪水,终于还是迷离了双眼,一滴闪闪的映着夕阳红的泪滑落。

没有人动手,对于一个把爱看得比生命还重要的人来说,背叛无疑比任何毒药或武功更致命。

没有人动手,就如同没有人会向一个死人动手一样。

事实上,所有人看着她的目光跟看一个死人已经没有什么区别,如果一定说有区别,那可能还是多带了一点怜悯。

人死了,还有妙手回春的神医可以期待,心死了呢?能期待谁来医?

胡蝶已看不见那么多怜悯的目光,她的眼里全是泪。

突然用力扯下蝴蝶剑缀,静静地笑了。

“长怅恨,短姻缘,空余蝴蝶梦相连……”

只吟了这一句,娇小的身影便如蝶一般,向万丈深渊飞去。

“长怅恨,短姻缘,空余蝴蝶梦相连……”山风在耳边呼呼作响,山崖上的人影渐渐远去。

胡蝶微笑地看着天空中的云霞,握蝴蝶剑缀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小腹上。

那里有一个秘密,一个连薛醇都不知道的秘密——她已经有了他的孩子。

她本想找个机会给他一个惊喜,现在,她已永远没有机会了,但是她一点也没有感到遗憾,反而有些庆幸。

据说人在临死之前会有很多奇异的想法,然而胡蝶此刻唯一想到的就是:这才一个多月大的孩子究竟是男孩还是女孩呢?

痛。

唯一的感觉是痛。

说不出来哪里痛,因为每一寸都痛。

她想睁开双眼,但是却连抬起眼皮的力气也没有,仿佛在云端上,飘飘的,软软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一声细微的轻吟。(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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