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龙啸风双眼烧成血红色，“我还要复仇！我还要到外面去，我……”

他一拳击向地面，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他的身上，真的一丝魂息也用不出来了。

“你后悔吗？后悔当初为了现在已死的龙家人抵御‘天曦陨雷诀’吗？”雪儿心底微微一叹，神色萧索。

“我们走，让他自己静静。”雪儿狠心道，随后用虎语对白虎道：“岚岚，别让他寻短见。”

白虎应了一声，悄悄伏在原地，观察着龙啸风的一举一动。

龙啸风无力地站在原地，然后慢慢坐下，慢慢躺倒在草原上，如同迟暮的老人一般，他真的感觉一丝力气也没有了，甚至不愿与命运做抗争了，“我只不过想在龙家呆一辈子啊，为什么……”

他仰头长叹，两行凄苦的泪水缓缓流淌，“努力了这么久，换来的只是绝望吗？”他突然癫狂的放声大笑，笑声苍凉之至。

一片片的回忆，宛如一座巍峨的山峰，重重的压在他心底。

“大哥，我现在打不过你，将来一定超过你！”

“师父，放心吧，我会好好努力的，毕竟我是你，唯一的弟子啊……”

“菱儿，等你再长两年，我便娶你，到时候不管找不找得到铁面人了，我便带你走出龙家村到外面的世界看看，说好的，一起浪迹天涯的，到时候可别嫌啸风哥哥是个穷鬼哦。”

“哈哈哈哈哈哈……”他大笑着，泪流满面。

明明是清醒的，但他现在多想再喝一次龙家的烈酒，再醉一回……

“姑娘，雪儿小姐这么做真的好吗？”不远处的山头，一棵苍老的古树看着龙啸风痛苦的样子，开口道。

在古树的身边，一个纤细的身影亭亭而立，她的身子散发着半透明的翠绿色，只听她缓缓道：“他们家的事情，我们不便干预。”

古树叹息道：“沐月姑娘，我知道当年大战的时候因为幻麟和龙族没来帮忙导致我们最终的失败，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您还是不能释怀吗？”

“看在雪儿的面子上，收留龙皇已经是我最大的仁慈了，”沐月冷冷道，“要不是为了救沐风长老和雪儿，我才懒得管龙家村战争，现在雪岚山位置也暴露了，真是多事之秋。”

古树听沐月提到沐风长老，叹道：“沐风长老快撑不住了，对面那阴毒的一击，即使是雪岚山的圣药也救不了啊……”

“哼，要不是因为雪儿，我早就拿龙皇开刀了，他的精血，或许能救活长老。”沐月望着颓废倒地的龙啸风，厌恶道，“真是不争气，白瞎了龙皇之躯！”

古树大惊失色，劝道：“姑娘千万不要打龙皇的主意啊。”

沐月淡淡道：“我随口说说而已，毕竟与龙族有约定在。”

古树松了口气，心道：“沐月姑娘在这里镇守将近五十年了，加固了数十次结界来抵抗山中邪气，怕是已经被少量溢出的邪气侵蚀了身子，否则性情绝不会变得这般偏激……”想到这里，古树也只是叹息不语。

沐月望着失魂落魄的龙啸风，终于冷哼离去，“长老不要管他，一切交给雪儿定夺便可。”

古树应了一声，身影慢慢消失了。

翌日，当第一缕阳光俯视大地之时，雪儿慢慢走上翡翠坡，到龙啸风身边。

龙啸风躺在草地上，双眼失神的凝望天空，身子一动不动，若不是还有微弱的呼吸，几乎与死人无异。

“小姐，他这样六个时辰了……”白虎从小腿高的草丛里越出，前爪轻触额头道。

“岚岚，你个呆虎，小姐说什么来着！”白鹿双脚踏在虎背上，居高临下道。

“……白大角，什么事都有你。”白虎嘻哈道。

“不要管他，我们走。”雪儿狠了狠心，故作平静道。

翡翠坡巅，悠扬的箫声再次响起，可在龙啸风听来，却异常凄凉，心道：“若是菱儿在就好了，无论我多么伤心，她都会陪着我的，可惜……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淡淡的玉萧声在他耳畔萦绕了一天，直到傍晚，细雨潇潇时……

一天没吃东西的他饥肠辘辘，腹中难受欲死，雨点毫不留情的打在脸上，洗刷不了心中的愤恨和失落。

他闭了眼睛，任凭细如丝的雨点打在身上，突然，雨势一下子变小了，龙啸风微微一怔，睁开双眼，看到了撑着一柄巨大荷叶的雪儿，她伸出手，递来一包莲子，冷叱道：“你给我好好活下去！”

“我已经是废人了，死与活，没什么区别了。”

“那，你对得起那些舍弃生命救你的人吗！”雪儿扔掉荷叶，四周的温度慢慢降低，冰冷的雨点打在她身上，她浑然不觉。

“自杀，人人都能做的，但是，你有什么面目去见那些，为了你而献出生命的人？你们龙家就是这样教你为人的吗？就是为了，给关心你的人一次次的带来失望和担忧的吗！”

“给我站起来，好好活下去！”她大声呵斥，每一个字都深深地敲击龙啸风心底！

他怔怔地凝望着她，原来，她也会为了自己而生气，为了自己而心忧……

雨水，慢慢滑过她的面庞，给人惊心动魄的美。

“明天，大伯要走了，在龙家村混战中，他为了掩护我们走硬硬接下对面一击，你若还有一丝感恩之心，就去看看吧。”

雪儿头也不回的走了，只留下了一包莲子与一柄荷叶。

“活下去吗……”龙啸风慢慢抓起一把莲子，也不顾那甘甜与苦涩，只是一个劲的往嘴里填……

“明天去看看吧，雪儿，如果我还活着……”细雨绵绵，他自嘲着。

初阳刚刚升起，白鹿带着龙啸风，向雪岚山山巅走去。

雪儿身袭纯白色的莲裙，手中紧握一片绿叶，站在一棵即将枯死的古树前，那个古树苍劲的树干，竟全都破碎溃烂，本来满树的繁茂枝叶，也几乎落尽。

龙啸风心中一酸，这景象，好像残破的龙家，只剩他孤零零一个人的龙家！

白鹿用嘴递给他一片绿叶，龙啸风会意，如同雪儿一般，双手握紧树叶，放在胸前。不一会儿，古树周围就围满了各种生灵，可无论是鸟儿还是鼯鼠，都含着一片绿叶，静静有序的在雪儿两侧，无人轻易说话，亦无人走动，全场一片肃穆。

这时，那棵垂死的古树突然迸发出强烈的绿芒，雪儿垂首，跪倒在地，她周围的无数生灵纷纷垂头，就连一向活泼好动的白虎也跪下身子，虎头埋在双手之间。

“孩子，快起来吧。”那苍老的古树，竟慢慢说起话来，“我从小把你看大的，没想到转眼间，你就长这么大了……你大伯，真高兴啊！”

雪儿站起身来，微微一笑，“大伯，雪儿从小到大给您填了不少麻烦，您却一直宠着雪儿，你……真是辛苦了……”说到最后，微微哽咽起来。

“瞧你说的，你知道吗，跟你在一起这几十年，是大伯这一生最开心的时刻，能照顾你，也是大伯的福啊！唉，只是可惜了，大伯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没能看到我们家雪儿嫁个好人家……”

雪儿握绿叶的双手慢慢颤抖起来，两行眼泪，终还是流下来，“没事的，大伯，想回来，随时能回来，雪儿再吹您最爱听的曲子，好不好？”

“好，大伯听雪儿的，来，过来吧，大伯要走了，再和你抱抱……”

雪儿噙着笑，泪洒数行，盈盈向前，将身子贴在古树上，双手轻轻抚摸着枯竭的枝干。

“大伯，谢谢你……”

“雪儿，谢谢你……”

温柔的风，带走了古树上最后的几片树叶，雪儿慢慢的，听着树脉停止了跳动……

翠绿的光芒闪烁着最后的光辉，群兽抬头，一齐嘶鸣，似乎在唱安魂曲。

龙啸风怔在原地，此情此景，他不由得跪下身子，向救他的古树拜了三拜。

“大家回去吧，我陪大伯说说话，”雪儿转过身，向众生灵鞠了一躬。

大家纷纷散去了，雪儿见龙啸风犹豫不决，轻声道：“你也回去吧，让我安静一会儿。”

生离死别……

原来她也经历了，可失去至亲，她并没有捶胸顿足，没有怨恨，没有复仇之心，她还是她，还是那个淡然的雪儿。

龙啸风拱了拱手，轻声劝道：“别太伤心了。”

“没事，大伯他，一定会回来的。”雪儿微笑着，双眸却红红的，惹人生怜。

她的笑靥宛如一道温柔的阳光，照亮了龙啸风冰冷绝望的内心。

“是的，你大伯一定会回来的。”龙啸风坚定道，随后轻轻挥手，在白鹿的带领下离开了雪岚山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