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部黑暗日:第七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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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年4月1日,夜,点6分。

一阵又腥又浓的液体,喷溅到了莫星儿的脸上。

未来梦商场,残酷的地震过后,黑暗无垠。商场中庭的景观电梯,正悬挂于四楼与五楼之间。

电梯缆绳已彻底断裂,如同断头台的闸刀迅速坠落。液体喷溅到莫星儿脸上的刹那,她痛苦地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要因为恐惧与恶心而大声尖叫,否则死人的液体就会流进她的口中。同时,她感到全身猛烈下坠,就连长发都往上扬起,仿佛自杀者从楼顶坠下,像一枚自由落体的叶子,却没有风为它阻挡地心引力——这是几年前她曾经有过的记忆。

大脑不知道转到哪根筋上,在不到十分之一秒的瞬间,想起了网上看过的一条微博,电梯突然下坠时该如何逃生?

第一:赶快把每一层楼的按键都按下,但她已经来不及了;第二:如果电梯里有手把,立即用一只手紧握它,莫星儿的右手边就是,自然紧紧地握住;第三:整个背部跟头部紧贴电梯内墙,呈一条直线,依靠电梯墙壁作为脊椎的防护,幸好她身后已不是玻璃幕墙,而是金属的侧墙;第四:膝盖呈弯曲姿势,因为韧带是人体唯一富含弹性的组织,必须借用膝盖弯曲来承受重击压力。

完成这些动作不过半秒钟,电梯已先于她撞击到了地底!

她感到一记强烈的震动,接着是大片玻璃的破碎声。耳膜嗡嗡巨响,背后重重地顶到电梯内墙,脚底几乎被震飞腾空起来,就连内脏也受到猛烈撞击,心脏更是几乎被撞出嗓子眼。

电梯完全停止了,心跳却还没有停止,反而跳得更加疯狂。

只要还有心跳!

莫星儿不敢相信自己还活着,但战鼓般急促猛烈的心跳,以及后背与脚底的钻心疼痛,还有几乎散架的骨胳,都让自己确认自己尚在人间。

走运的是,景观电梯只到未来梦商场的一楼,并不像其它几部直梯通达地下四层。所以,实际上她只下坠了四层半的高度,并且有坚固的电梯保护。但是,若再多坠四层楼到地下车库,便很可能会全身骨折而死!

睁开眼睛,眼前依然如古墓般黑暗。她忍着浑身的痛楚,艰难地爬起来。虽然,她知道电梯门早就打开了,但因看不清外面的情况,生怕自己一出去就会掉下深坑。她颤栗着在地上摸索,发现全是碎玻璃渣子,好不容易摸到了一件金属物体——她的手机。

手机正处于黑屏的节电模式,她立刻按了一下解锁键,屏幕亮起刺目的光线,因为她在黑暗中呆得太久了。

她看到了两条扭曲的人腿。

显然,那不是自己的腿,看起来似乎略有些丰满,穿着被污血和排泄物弄脏的黑丝长袜。

两条腿分别散落在靠近电梯门口的位置,还有一片血肉模糊的东西,已经无法分辨出是人体的哪个部分了。莫星儿颤抖着握着手机,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依靠手机屏幕的光线——她还看到一双红色的高跟鞋,早就从两只可怜的脚上掉了下来,在几乎完好无损的脚掌上,扎着几片碎玻璃渣子,似乎大脚趾还在本能地抽搐?

几十秒钟前,这个倒霉的女人以如此惨烈的方式死去,只剩下两条从腹股沟部被切断的腿——她的上半身还留在五楼的地板上,不知道还有没有存活的可能性?不过,活着对她来说无疑是件更悲惨的事。

忽然,莫星儿这才明白,自己脸上那些腥臭的液体,不仅仅有浓黑的血,还有这个可怜女人的排泄物。

她这才感到胃里有强烈的恶心感,强忍着没有呕吐在死人的两条残腿上,而是背好自己的包,用手机照亮敞开的电梯门,大步跨过那滩模糊的血肉,冲入未来梦商场底楼的黑暗中。

直到此时,莫星儿的晚餐连同午餐才一点不剩地吐到了地上。

等到吐得胃里头什么都没有了,她一瘸一拐地离开电梯口。地下似乎已布满废墟,远处还有不少人们的呼喊声和脚步声,原来这栋楼里还有不少幸存者。但她不想往人多的地方去,用手机照明往前走了几步路,终于在走廊里发现了卫生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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