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面书生走出人群，一手负于身后，一手轻摇折扇，淡淡的眼波一直停在凌无辰的身上，片刻过后，他方轻吐出一句话来：“阁下的良苦用心，怕是要功亏一篑了。”

这声音轻轻淡淡的，像暖风一样直吹入心坎里，听起来舒服极了。可这语调，却不免让人产生恐慌。

桑柔本能地向后缩了缩，而凌无辰，也慢悠悠地转过身来。暗淡无神瞳眸不复以往的精明、睿智，亦没有化身墨寒后的孤冷、绝傲，只有市井人家该有的惊恐、慌乱。

“各位英雄好汉，小的与贱内只是想去南昌府看望兄长，请好汉高抬贵手，放我们一条生路，如若各位不嫌弃的话，这些东西全给你们。”

“就你们这点东西，还不够爷们塞牙缝的呢！不过……这小娘子长得到是挺俊的，这样吧。留下小娘子，我们就放你过去！”土匪群中，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立即引起众人的附和，纷纷吵着要将桑柔留下。

桑柔虽然很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但面对眼前这几十匹流着口水的野狼，她哪里还能冷静得下来。捅了捅凌无辰，桑柔一脸惊恐地问道：“喂，你的剑呢？你不是也会武功吗？快上啊！”

“我的剑自然是当了，不然，哪来的盘缠上路？再说，你觉得靠我一个人，能打得过眼前的几十个壮汉吗？”凌无辰一脸无辜地看着桑柔，但那神情却像是听到了一个最好笑的笑话。

“看你瘦不拉几的，去了也是送死。”桑柔一手托腮，极为认真地思索了片刻，悻然道，“算了，你还是听他们的话，走吧。”

乍听这话，凌无辰着实被吓了一跳，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让他先走？那她是不是打算从了这群狼？可是，桑柔的后半句话，险些让凌无辰当场昏倒给她看。

“如果你的良心被狗吃了的话，你就一个人走好了，我是不会阻挡你的。”桑柔神态严肃，一脸痛心疾首的表情，一只手重重地搭在比她足高出近一个头的凌无辰的肩上，随后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凌无辰的眼角在抽搐，他一掌拍掉放在肩头的小手，将身子转向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青衣书生，微施一礼，但笑不语。

而那青衣书生仿佛知道了凌无辰的想法，轻笑一声，道：“你觉得，你可以单枪匹马……不，是单人匹驴地闯过去吗？他们可不是吃素的。”

“独见阁下，便可知你们绝非泛泛之辈，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何要打劫穷苦百姓？”凌无辰深信眼前的青衣男人绝非平庸之辈。

他那儒雅的举止，根本无法让人将他和土匪联想到一起。但那一脸淡然的表情，却让凌无辰相信眼前这个男人的心或许比他更冷。

“兄台真爱说笑，身为土匪，理当打家劫舍，哪会管得贫苦富贵？再说，我们又怎会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富贵之人？”折扇慢摇，身态自若，但这出口的话，却是意味深长。

“既是如此，得罪了。”说着，凌无辰一把将桑柔拉到自己身边，飞起一脚将那头老驴踢了出去，一边想着要如何脱身。

他之前已在茶寮掌柜口中打听出这带常有盗匪出没，便特意乔装改扮，以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可他万没想到，今日打劫他的土匪如此厉害。

那驴急速地冲向挡在路中间的土匪，抬脚就往人身上踢，也不知这凌无辰用了多大的力气来打它，才使得它如此拼命。没有人想到一头老驴也会如此疯狂，竟也制造出不小的混乱。

凌无辰想先将桑柔送出去，但那青衣书生并未让他如愿。他合起折扇，轻身一跃挡在了凌无辰的前面，微笑地看着凌无辰。

凌无辰放开抓着桑柔的手，将她推到一边，专心对付已向他攻来的青衣书生。二人你来我往，胜负难分。

就在二人纠缠不休的时候，另一边的土匪已经将老驴制服，向桑柔围了过去，直将她圈在人群中间，等着被这群野狼生吞活剥了。

“什么味道？”方才声大如雷的傻个儿，再次率先发表自己的见解。这女人身上的味，比他自己的味还臭，“俺三个月不洗澡也没这臭，你这丫头是不是打生下来就没洗过澡？”

他是说者无心，却是惹得四周一片哄堂大笑，气得桑柔想直想骂他，却又不敢出声，生怕惹恼了他。

“我说傻个儿，你怎可如此取笑人家姑娘。看她面容白皙，倒不像是长年不曾沐浴之人。依我之见，她定是从未换过衣裳。”说至此处，酸秀才还不忘十分肯定地点点头。

桑柔此时只想敲掉他们的脑袋，可转念又一想，这似乎也是她的一次机会。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你们别乱说，其实……”桑柔话说一半，一副有口难言的表情，看了眼傻个儿，又转向酸秀才。

“其实什么？”傻个儿疑惑的接口问道，根本没有察觉到有何不妥之处。

“其实我有病的。”话音未落，桑柔便不停地在手上、颈上抓挠。心里不免忐忑起来：不会说什么来什么吧？可是，身上真的好痒，若不是这衣服里生了虱子了吧？

“什么病？”这傻个儿还真是并非浪得虚名。

“麻风。”桑柔说得很认真，而脖子和手背被她抓得又红又肿，也真是吓着了不少人。

“麻风？快，大家快闪开，这女的身上有麻风啊！”这傻个儿一听是麻风，也不和三七二十一，扯着喊门就喊。

他这一喊不要紧，数十号人都像逃难似的躲开，见着桑柔就像见着瘟神一样。就算之前所有怀疑，也被这傻个儿吓忘了。

凌无辰与青衣书生斗得异常激烈，可两人脸上的笑容却是越来越真诚，他们仿佛是多年未见的老友在叙旧。

青衣书生听得傻个儿那一声叫喊，摇头苦笑，凌空侧翻，转身稳稳落地，站到凌无辰一丈外的距离，打开折扇，继续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

“退下。”简单两个字，却让这数十人乖乖退后三丈，无人敢妄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