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枚早已等候在门外，除了初来时的见面，这是洛水第一次在烟雨楼中见到若枚，比起那些在轻纱间若隐若现的女子来说，若枚的打扮要“保守”一些，但那种成熟且妩媚的风情却是衣物无法遮掩起来的。

她走进来，单膝跪地，恭敬地说道：“属下见过主子。”

“烟儿，给若枚拿一把椅子。”洛水吩咐道，又对若枚说：“以后不必拘礼。”

“这……属下……”若枚犹豫着不敢从地上起来。

洛水的眉毛微微蹙起，她的确不知道过去洛湘是如何与这些人相处的，但是没有收到来自那个灵魂的警告。而且，最重要的是，在可以预见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她都要在这个身体里存在和生活，并且代替这个身体的身份活下去。

既然不是一时的权宜之计，那么她已经不想去装作任何人。

和洛湘的交谈让她顿悟，无论是在二十一世纪，还是这个陌生的时代和空间，她都是洛水。她答应帮助洛湘并非是由于自己的灵魂受限于这个躯壳，如果她想要丢下这一切离开，她相信没有人能阻挡她。她答应帮忙，只是因为洛湘和自己很像。

虽然无法得知这相像的程度究竟有多少，但至少她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活下去。况且，既然自己可以和洛湘的灵魂交流，那么就再也不必担心被任何人质疑。

即使有任何人怀疑，也绝对不存在任何证据。

因为她就是洛湘，在这个时空。

“我不喜欢任何话重复第二次。”洛水的眉毛蹙起，陡然变得生冷的声音让若枚再次感觉到那种熟悉的压迫感，不知为何内心却腾升起喜悦。她甚至有些欣然地应了一声“是”然后在椅子上落座。

“属下一直按照主子的吩咐暗中保护着二公子，但是昨日……”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开始变得如此犹豫了，还是说，我要换一个人来替你说？”

“主子恕罪。”若枚一下子就惊醒了过来，眼前的女子已经不是那个整日魂不守舍的洛湘了，她是那个让自己心甘情愿追随着的主子。不管这一段时间以来有多少迷茫，这个人已经回来了，真实的。

她继续说道：“昨日，皇城内的凤仪宫突然起了大火，宫门却无法打开，整个凤仪宫几乎在顷刻间化为灰烬。皇上下旨，凤仪宫不必修缮，从此设为禁宫，任何人不得出入。”

“二公子自从得到主子您的死讯之后，就与丞相闹翻，离家出走。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在晚上直接闯入了皇城，在进入凤仪宫之后，我们一直尾随的人不知道为何被他甩掉。属下们遍寻一夜，还是没有二公子的音讯。”

“是属下办事不力，请主子责罚。”若枚说完，再次在洛水面前跪了下来。

洛水此刻大脑中需要消化的却不是这样一个讯息，就在若枚叙述的同时，洛湘也虚弱地转达给自己一些关于那个所谓的哥哥，也就是洛阳的基本情况。洛水不得不佩服自己是多线程的生物，可以在同时接收这样复杂的信息的情况下梳理出来一个清晰的脉络。

皇后明明是被百官逼死，要说原本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才对，可是自从皇上下诏声称皇后是暴病而亡，民间百姓无一人怀疑，坊间也没有任何流言。这只能说明要么是皇上，要么是丞相，已经达到了手眼通天的地步。

火烧凤仪宫绝对不会是一场简单的意外，那么是谁做的，为了什么？

“撤掉所有寻找哥哥的人。”洛水知道，洛阳定然是发现了什么，甚至有可能知道洛湘并没有身亡。既然他不现身，就必然有自己的打算。

最重要的是，洛水也有自己的打算。

“是。”若枚并无异议。

“另外，十日之后我会离开一段时间。”洛水在心里算计了一下，十天，如果洛湘没有问题的话，那么足够她将所有的信息掌握并梳理好了。这素竹院虽然她也喜欢，但是却不是能够留住她的地方。

既然连一同执掌天下这样的话都由这具身体说了出来，那么至少也要亲自去看一眼天下。

“主子，现在外面还不算平静，主子还是留在这里一段时间，等到风声过了再出去。”若枚吃了一惊，连忙劝道。

“是啊，小姐，现在还无法确认外面是否安全。”云烟也马上附和道。

“烟儿，若枚，你们应该是这里唯有的知道我真正身份的人，但是。”洛水沉下自己的声音，继续说，“你们要记住。这个大舜皇朝的皇后洛湘，已经暴病而亡。而丞相心中的那个红颜祸水的妖后，也已经在乾坤殿前一刀刀划破自己的容颜，香消玉殒。无论如何，洛湘已经死了。”

“从此，站在你们面前的是洛水。天下虽大，却没有何处是我去不了的。”

“你们不会以为，秋水用自己的生命，换来的是我在这处院子里营营苟且地度过一生吧？”

洛水的这段话，其实不仅仅是对云烟和若枚说，也是对自己和洛湘说。她和洛湘，虽然是一种超乎于常识的存在，但是既然两人已经接受了这样的存在方式，并且有了相同的目的，那么至少，要找到一种正常的生存方式。

最好的方法就是，成为洛水。

“谢谢你。”洛水听到身体里的那个灵魂欣慰的声音。

“这十天时间，我需要你将整个京城，包括周边所有的青楼的情况全部摸清，同时帮我寻找这样一种鸟。”洛水自怀中拿出一张纸，对若枚说。

洛水相信，在任何一个时空，情报都是最重要的东西，无论是战场，商场，还是官场，快速而准确的情报可以让人立于不败之地。而这个时代，其实与自己所了解的古代的发展并没有什么不同，大部分的传递信息还是依靠着驿站和信鸽。

这些，她都不相信。

过去的一次任务中，她被迫需要在一处孤岛上潜伏，在那里没有任何电力的设备或者通讯信号，只存在少数的海盗，是一种完全与世隔绝而又危险的生活。直升飞机无法进入到导航信号允许的范围之内，因此最基本的与外界联络只能回归到原始的方式。

当时所选择的就是纸上现在所画的这种鸟——一种微型鹬鸟，鹚鹬。它们有着比鸽子更加强大的认路能力，可以通过训练掌握摩斯密码等多种加密通讯方式。而且体型十分微小，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洛水不确定这个时代会不会有这种常见的鸟，但是她要试一试。

“这是樱鸽？”若枚接过洛水手中的画像，辨认了一番问道：“如果是的话，这种鸟很常见，不知道主子要这种鸟做什么？”

“你且先去抓几只，我自有用处。”洛水没想到竟然真的可以寻到这种鸟，虽然还是不确定的消息，但是多少让她有些欣慰，嘴角忍不住地荡漾开一抹淡淡的微笑。

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自己面前的两个女子都有些脸红。

“怎么了？”

“小姐，你太美了。”云烟虽然随着洛湘一起长大，但是仍旧是对这种笑完全没有免疫力。但是看到小姐终于从那件事情的阴影之中走了出来，还是由衷地开心。

“就你嘴甜。”对于洛水来说，这是第一次坦然接受来自别人对自己相貌的称赞。过去，因为自己的相貌，常常会被当作花瓶，而且还会不时地遭到来自上司的调戏。虽然有着比其他男性特战队员还强大的能力，但是却得不到客观的评价。

说到底，她比别人还要痛恨自己这张绝色的脸。

而现在，洛湘和自己长相完全相同的一张脸，不但没有被各种迷彩湮没，还每日被云烟精心打扮，自然更是芙蓉如面。

点了点头，示意她们下去，洛水轻轻地开口：“雾影。”随着她话音刚落，一个人影从角落的阴影处走了出来。洛水知道雾影一直都跟在自己身边，然而即使在已知的情况之下，自己也没有找到他在哪，直到他出现。

“告诉枫，我会出城，你十天之后再回来。”

“是。”雾影应道，转瞬又消失在洛水的视线之中。

洛水等了一会儿，确认他应该已经走远。这才独自走到梳妆台旁，果然如洛湘所说，在抽屉的下层满满地放着许多簪子，她找到翠玉做成的那支，伸手转动簪子的方向。

“哗啦”一声，梳妆台背后的墙壁缓缓地打开了，一条泛着盈盈白光的通道出现在洛水的面前。

“你不相信枫？”洛水听到身体内那个灵魂的发问。

“我只是习惯性地对人抱有怀疑，即使他那么爱你。”洛水承认，自己是故意支开雾影，因为不想让他知道这条密道的存在。洛湘没再说话，算是默认。

就在洛水进入到密道后不久，皇城里，一袭明黄长袍的男子放佛无意识般地把玩着自己手中的一个茶杯，雾影跪在他的面前，无声无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