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得得！我说不过你，快做吧！"妈妈不再说话，让他静静地做作业...

公社化这一大二公倒也不错，比高级社还省心，哥哥除了算算账。其余时间，跟青年伙伴一起说说笑笑无忧无虑；姐姐到示范农场管苗圃，也自在清闲；妈妈与女社员一起干活，总觉得别扭。这哪是干活啊？铲地的连说带笑带打闹，地铲得挺快，可是铲和没铲没啥两样，大草哈哈笑，小草吓一跳；拔草的人每人一个小凳子，拔一颗歇一会儿，拔两颗歇一阵儿；不论干什么活，只要听见吹哨，立刻跑到地头打扑克，如果队长玩上瘾，忘了吹哨，那就一直玩到收工。妈妈想：这么种地法，能打粮才怪呢！可是公社是新鲜事物，是中央提出来的，能错吗？自己是社员，操心也没用。只有她和一些老诚的社员，同过去给自己种地一样地干。

这天中午，妈妈和姐姐收工回来正在做饭，听大门口有说话声，母女俩抬头向外看。

"姐姐，你看谁来了？"二叔指着身边的一位军官说。

"这...是？"妈妈一眼没认出来。

"妈，好像是闵大哥。"尚香说着忙去烧火，心怦怦直跳。

"大妈，不认识我啦？我是闵洪江啊！"

"啊？你是洪江？"大妈揉揉眼睛，笑着说："长高了，和当年比可出息多了。快进屋坐。一晃四五年了，你们都好吧？"

"都好，都好！"闵洪江说着，同二叔进了屋，"你们可好？尚权和尚文呢？怎么没见？"闵洪江已经看见尚香在做饭，因她没跟自己说话，只是扫了一眼笑笑，自己也不好搭茬。

"尚权在队上当会计，还没回来，尚文忙着复习，快回来了。"关大妈热情地说着，又对外屋说，"尚香啊，你闵大哥回来了，先烧水泡点茶，等一会儿再做饭。"

"哎！"尚香答应一声。

这时，尚权、尚文一起回来了，进屋见二叔、妈妈和一个军官在说话，先是一愣，接着都笑起来。

"这不是闵大哥吗？当官啦？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尚文说着，望了闵洪江的肩章一眼，"喝！是个中尉，这官儿也不算小呢。"

妈妈和姐姐听了，都是一愣，这中尉是什么官呢？

"哈哈！闵大哥这是蛔虫钻到屎堆外，出人头地了！"尚权哈哈笑着说。

"这小子，竟他妈的俏皮话，还不叫你二婶回来做饭去！"二叔高兴地吩咐道。

"不用叫啦，我回来了。"二婶抱着两三岁的女孩回来了。尚香在外地接过孩子，二婶又说："听说咱家来客人了，是谁呀？"

"啊！是二婶？二婶好！"闵洪江站起来说。

"嘿！这小伙子，这身军官服一穿，又精神又威风，啧啧！了不起，了不起！"二婶不住地称赞着，说着说着就管不住自己了，"还是我侄女有眼光，找这么个...朋友，行，行，我看挺般配的。"

二叔听她说起来没完没了，瞪了她一眼，她本来想说找这么个对象，见二叔瞪她，忙改口为朋友，可后面的话，谁都听出她是相中了。

"你快去买点肉，回来做饭吧！洪江大老远来了，也该饿了。"二叔有意支走二婶。

"不用你操心，我会有安排。"二婶说："尚权、尚文，你们俩去买菜，买点肉。"说着就摸兜，没摸出啥，把手伸向二叔，"有没有？拿出来！"二叔掏出钱，交给二婶。二婶数也没数，递给小三，"去吧，可钱买。"尚文向妈妈看了一眼，见妈妈点头，便把钱递给哥哥，二人高兴地走了。

"尚香，你屋来！把丫头给你二叔抱，你陪你闵大哥说话，我和你妈做饭。"二婶把人都支开了，偏叫尚香陪客人，打乱了原先的计划。妈妈见此向幽厚看一眼，见二叔微笑着向自己点头，便没说什么。

尚香听到二婶叫，没听到妈妈说话，仍烧水，虽然很想和闵大哥唠唠，可自己已是十八九的大姑娘了，没敢吱声。

"好吧，听老婆话，我当保姆去了。"二叔笑着起身向闵洪江说："你先歇一会，我去抱我那宝贝女儿。"说着走了出来。接过尚香手中的孩子，"进去吧，大方点儿。"说完进了东屋。

闵洪江送关大妈和二婶出了西屋，见尚香手里提着水壶想进屋，忙说："我来吧，你歇歇。"顺手接过水壶，二人相对一笑。二婶见二人进了西屋，轻轻地关上西屋门，向姐姐一笑，将姐姐拉进东屋。

"她二婶，你咋这么冒失？这一下原来的打算全砸了。"老姐姐向来没对这个弟媳埋怨过，这次可不客气了。

"姐姐，不用埋怨她了，我看这回他二婶办得还真不错。这小伙子配咱尚香还真相当。"二叔劝姐姐说，"我都了解了，虽然他家是地主，可那是他爷爷的事，倒是个开明地主，当年曾捐资在幽州办学，又送儿子出国留洋，就是他的父亲，后来死在美国，连尸骨都没运回来。现在他家就一个生病的妈妈，和一个念书的妹妹。他本人十三岁参军，去年授衔时授中尉军衔，是个连长。他知道自己家庭成份不好，一直没回家，所以他本人成份应该是革命军人，不是地主。"二叔一口气将闵洪江的身世，向姐姐介绍个清清楚楚。

"这么说这门亲事你看行？"姐姐向关幽厚，"你哥哥死得早，这可全凭你作主了。"

"我说行，只要他提出婚事，我看就应下吧。尚香也不小了，是出阁的时候了。"

满族人管女儿出嫁叫出阁，尽管现在满族人与汉人基本一样，但在老人的嘴里，仍这样说。

"可是，军队里不是不准带家属吗？"妈妈问。

"哎！我的傻姐姐，这说的是一般战士，军官连以上的，不是战争时期，是可以带家属的。"二叔又解释着，"何况他在武装部跟我说：他们回去后可能集体转业，部队让他们回家解决婚事。去什么地方他们也不知道。"

"这么说，我女儿真的要远走高飞了？"妈妈眼中已含泪水，不知怎么，孩子小时候她很坚强，孩子大了，反而泪多了。

"大妈，二叔，二婶！"正在这时，闵洪江推门进来了。"我这次来得匆忙，事先没和几位老人打招呼，这也是官身不由己呀！"

"没啥，能来看看我们，我就心满意足了。"妈妈笑着说。

"我知道大妈是开通人，二叔又是军人出身，知道部队上的事，会体谅我的。"闵洪江客气地，"这次部队放我们一个月的假，让我们回家解决个人问题，很快就要集体转业，等定下来以后，再接家属。"

妈妈认真地听着，越听越糊涂。这转业，不就是回家过日子吗？怎么还去哪呀？正想着，二叔说话了："这么说，官兵一齐转业？"

"听说整个部队一齐转业。"

"整个部队，是整团，还是整师？"二叔也不解了。

"可能是铁道兵的一个部队。"闵洪江又说。

"啊？那可有上万人哪！哪有能安排下这么多转业官兵的地方？难道连司令，军师长这样的高级将领也转业？"二叔惊讶了。

"很可能，是党中央、毛主席决定的。听说由王震将军亲自率领。"闵洪江的话，都是听说，可能地猜测。

关大妈听到这里，不由得有些生气地说："我说闵洪江啊，当年我看你一个小兵老实忠厚，热情待人，今天你当官了，怎么来胡弄你大妈？"她越说越气，"怎么什么事都是听说，可能，大概的？你转业就转业，像你二叔一样回家种地，用不着花言巧语，我听说你惦着娶我女儿，如果你是当年的闵洪江，我还真想把女儿嫁给你。可如今，你升官了，有权了，我女儿可没福当官太太。"妈妈没等人家提婚事，先一口堵住人家的嘴。

"这...这...大妈你老误会了，我确...确实..."闵玉全急出了一头汗，结结巴巴地说。

"姐姐，不要这样，部队上的行动都是秘密，该让那级知道的事，差一级也不知道。"二叔忙给洪江解围，"你说王将军亲自率领？"

闵洪江点点头。

"姐姐，你也别急，也不用问了。这样大的行动，慢说他是连级，就是团长师长也说不清。怎能怪他呢？"

妈妈看了看二弟，又看了看急得满头大汗的闵洪江，对自己刚才的话，很是过意不去。

"既然是王震将军亲自率领，那绝不是一般的行动。我倒捉摸出个门道，当年王将军率领三五九旅开发南泥湾，立下了汗马功劳。弄不好集体转业，又是去开垦什么地方。如果真如我所料，这次可就远了..."

二叔不愧是个老兵，分析得条条是道，闵洪江从心里佩服。

"二叔分析得有理，这确实是中央的战略部署。"闵洪江点头说。

"那你来关屯有什么打算？"二叔问。

"我...我没有回家，直接来到这里，是想和各位老人商量一下，能否成全我和尚香？"

"这事你不回家和家里人商量一下，一旦我们不同意你作何打算？"二叔又问。

"如果各位老人不能成全我们，我也无话可说，是我闵洪江天生命苦。我也不回家了，直接回部队，等候集体转业。"说着，他眼圈有些红润，起身整理衣服，要走的样子。

"孩子，这些话跟尚香说了没有？"妈妈问。

闵洪江没说话，点点头。

"她是怎么说的？"二叔说。

"她说：这事关系到自己的一生，自己没有主意，全凭老人做主。"

"如果我们答应，你又怎么办？"二叔拉闵洪江坐下。

"这好办。"闵洪江掏出一张纸，递给二叔，"这是部队开的介绍信，随时可以用。"

二叔一看，是铁道兵某部开出的结婚证明，盖着司令部的章子。

"部队连军官结婚也是雷厉风行。"二叔笑着又对姐姐，"姐姐，我看洪江还是当年的洪江。这事既然孩子没意见，咱做老人的，就依他们吧！你说呢？姐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