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死香魂曲里诉幽恨(2)
看椅对坐道:“适才想望美人下来,竟已肠断目穿。今幸得美人光降,喜杀我池上锦矣。不知美人何以吩咐?”美人启口道:
“妾有千万怨恨,今蒙相爱,特向郎君诉之。妾姓燕,名飞飞,乃金陵人氏。自幼与富翁潘氏,曾订婚姻。及至于今,不料潘翁之子,貌陋如鬼,酗酒如狂,终日以博赌为事。妾闻之,不胜怨恨,计图改字他人。随即有幸薄少年,系扬州人氏,名唤戈奇。闻妾之才貌而悦之,设计买嘱妾之邻妇,传达爱慕之情,屡致殷勤之意。隔帘相见,赠答诗章。妾此时欲脱潘氏之火坑,竟妄撞戈奇之地网。听其善诱,与之私逃,及舟至中途,始知戈奇已先聘王氏为妻矣。妾即悔恨无极,继之以哭喊之声,戈奇恐事机泄露,将妾杀之而抛尸于海中。妾之冤魂不泯,即托梦于父母,而戈奇败露,官司鞠究真情,已斩首阶衢矣。妾魂魄飘飘,苦无所依。昨见郎君倚阑图,与妾之真容无异,可幸栖魂有所。又蒙切爱之情,愧无以报,妾于诗词歌曲、琴棋书画,无所不晓,而尤精于写画。今知郎君欲以学画为生,妾当暗中诱掖,助成笔意,使郎君技术精工,他日博一场富贵。此即妾之香魂报郎君也。”池苑花道:“美人之隐恨,与美人之好情,今已尽知。且问昨日,闻楼上品箫的,这是何人?”飞飞道:“妾姊妹的香魂甚多,今闻妾依于此,都来依附图中。
郎君以后尽不寂寞矣。”池苑花问道:“美人之姊妹,从何而来?”飞飞道:“妾在生前,苦无知己。今赴幽冥,见才貌双全的香魂,都联为结义姊妹。如唐时美人步非烟,乃参军武公之爱妾也,与邻家少年赵象,以诗诱合,逾墙相从,后被武公知之,鞭笞致死。宋时李易安,才名盖于当代,三嫁其夫,终配下流,抱恨而死。朱淑真文章幽艳,丰姿清丽,不幸而所配非伦,勿遂素志,每有郁郁不乐之恨,赋断肠十卷而死。元时贾云华,乃贾平章之女,与魏鹏有指腹之约;及魏郎长成,乃就贾母以游学,欲启婚姻之事;不料贾母命云华以兄妹之礼相见,不复言婚,魏郎因与云华私谐盟好;及魏郎应举登第,官为翰林,又以婚姻为请,贾母竟悔前盟;云华乃私与魏郎永诀,举杯呜咽,歌《踏莎行》一词,恸哭仆地;嗣后香销玉减,不食而殂。此等抑郁香魂,也数不尽许多,这皆是妾之知己也。
今妾来,又添一个义妹矣。”池苑花道:“奇女出世,原是山川之灵气所钟。如今香魂郁结,聚为一图,这也是灵气依然不散,少不得都做仙姬。再请问美人,前炊灶煮系是何人?”飞飞道:“皆妾辈丫环所炊。以后郎君之膳,皆妾辈供奉,君勿以菲薄见嫌。”池苑花道:“蒙美人情厚如此,何以报之。”
随即立起身来,携了飞飞之手道:“既蒙美人多情,乞怜小池裳寒枕冷之苦。”说到此处,忽见众美人一齐走来。池苑花吃惊而醒,原来是一场梦境。忖道:“好古怪的事,清清看见,美人与我对坐面谈,原来有这许多曲折,怪不得方才的曲中,有许多怨恨。”
又卧了一回,天明了。起来下楼,打点炊煮。只见灶前汤饭,又已煮热矣。池苑花不胜之喜,随即梳洗毕,用了便膳,上楼封了二两银子,封签上号个贽仪一封,藏在袖中。又揖别了美人图,下楼锁了门,依路走到景星云铺中,向景星云作了四拜,送过贽仪,道达学画之意。景星云十分欢喜,待茶过了,就引入一间静房中,把画谱一一拿出来,付与池苑花。凡山川花鸟,人物楼台,美女春gong,无所不备。池苑花想道:“山川花鸟,这都是容易的,毕竟要从写真学起。随即把美人谱描过几张,随即丢了旧谱,散手摹描一张。但觉得心应手,若有神助的一般,竟与那画谱上的美人,仿佛不远。景星云看了,欢喜道:“池相公聪明之极,若如此,不消一年,我将拜下风矣。”
此后,山川花鸟,都各各有心灵手敏之机。池苑花想道:“此必是美人的香魂助我。”午间景星云留膳,池苑花着晚方回。
开门进去,但听见楼上脚步忙移,有棋子之声。到灶前,肴酒已备,炊煮又熟。苑花欢喜不过,即拿了酒肴上楼,又对美人图,自斟自酌,又唱自己所编的曲子,美人竟不和了。此后,每日早出晚归,勤勤学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