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神烧卷痴子哭梅花(3)
一日,正值盛暑之天,南斌拿了弹弓,步出溪塘,意欲打鸟。见溪水清凉,就脱衣入水中洗浴。将身钻入水底,跃了两跃,竟变了一条金鳞。正在水中得意,忽有一群乌鸦,在半空展翅噪鸣。南斌恶其恶声,水中一跃,变了原身,即上岸,持起弹弓,望空一放,那鸦儿竟打了落来,不觉徘徊自喜。未及穿衣,忽书童匆匆走来报道:“老主人来了。”南斌最怕南旸古执,恐有琐碎之言,就一跳,跳入水中去了。南旸寻到溪边,书童说入水去了。南旸吃惊,问故。书童道:“向来常常如此,不但热天,即寒天也常要入水去玩要的。”南旸闻了,甚以为奇。随即分付书童道:“外面新朝渡江,逃兵沿途抢掠,特来通知。如今会得人水,倒也放心。只是衣服银钱,须要小心藏好,我即忙要回到城中去护家了。”南旸说完,匆匆而去。南斌在水底,句句听见。就跳上岸来,穿了衣服,往前村打探消息。只见有逃难的男女,或躲在山湾,或逃在冷寺,纷纷的说道:张家妇人被逃兵点污,又掳他丈夫挑担。李家女子被逃兵掳去,又抢他首饰衣裳。南斌听了,忙回到庄来一看,忖道:
财物还可埋藏,这许多梅树,逃兵入门,必然尽毁了,岂不是断送了我的性命。只是不容他入门才妙。随即备了百枚弹子,藏在腰边。溪旁原有一株槐树,枝叶森森,持弓攀缘上树,躲在树中。叫书童与工人立在树下,不必惊慌。不多时,果然有一班来了。前面有一个执旗的,想是头目。南斌在树上,持起弹弓,狠狠一放,把那头目的乌珠打出了,翻身倒地。一班人叫得一声阿哟,只见又把一人,对心一弹,此人叫一声阿唷,捧头而跑。大家抬头一看,只见又一弹打来,把一人头颅打开。
说的迟,做的快,但见弹子从空中飞来,个个打伤,逃出去了。
南斌下树,走出看时,见撇下一重担。叫工人挑进庄中。解开看时,都是金银首饰。将晚时,只见又一班来了,甫斌又忙忙上树,打伤而去。又拾一担罗绮衣裳。次早,只见又有一班来了,南斌又忙忙上树打去,留下一个女子。问他,是前村柳庄闺女。南斌即着工人送还。逃兵过完,南斌反得了许多财物,不胜之喜。此后,只是浇梅、看花、赋诗、饮酒。光阴荏苒,又是初冬。一日登梅花楼饮酒,赋梅花诗,其题玉梅云:
分明数缕武陵霞,飞上枝头散作葩。
寒透一身香特异,霜堆满面色偏华。
其题白梅云:
冰肌本是粉和霜,又向瑶池洗玉妆。
让雪三分应不让,天香一段雪输降。
其题红梅云:
锦绣每从云母缀,胭脂疑倩月娥搽。
桃姨杏姊难争色,占得春风第一家。
正是赋诗得意之时,只见工人走上楼来道:“诸相公今秋中了举人,有书送与相公。”南斌接看名帖,原来是诸绶。折开书来,上写道:
二兄才高八斗,学足五车。九重丹诏,不日彩凤衔来矣。苍生久望,谅白云留不住也。弟不才,缪叨乡荐,将赴春gong。因企念弘才,敢邀玉驾偕往。临楮不胜翘企之至。
南斌看完,忖道:京师乃皇都壮丽之地,久欲观光,因恐父母羁留,不能如愿。何不借此机会,竟赴京师,因而遨游湖海,遍历山川,亦丈夫之所为也。即便收拾回家,将诸绶手札与南旸读之。颖氏听见远行,洒泪苦留。不料南斌来到梅树下,大哭起来。南旸没法,只得对颖氏道:“此去亲近正人君子,强似在南庄痴忧,恁他去罢。”颖氏也只得依允。南旸与些盘费,颖氏又私与若干。次日南斌拜别爹娘,到诸绶家中,一同起程。二人路上豪情,不在话下。一月之期,已到京师。在试场边,租一所雅房住下。南斌在寓半月,见诸绶只管埋头读书,豪无意兴,心中忖道:何不移寓他处,可以纵意遨游。幸喜父母所赠盘缠,约有百两在身。当日即往天坛,寻一所雅寓。次日值诸绶出门访客,写字数行作别。
不肖一片野心,几同狼子。而仁兄方且展摩鹏翼,睥睨鳌头。恐灾狂之态,有妨刺股。暂别数日,少纵狼心。幸勿见罪为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