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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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这两天戏班子里忙什么呢,你都不回来看我!”金淳刚踏进自家院子里,就从屋子里探出来一个脑袋,直直的朝自己冲过来,扑到她的怀里。

这是金淳的弟弟金越,年十四,是个侏儒,大概一米左右的小个子,平日里身体也不好,动不动就头疼肚子疼的,一年有半年时间都是躺在床上的。村里的孩子也都不愿意和他玩,金淳性子好,不论他怎么闹腾,总是对他温温柔柔的,所以金越也只她亲近。

金淳揉了揉弟弟的小脑袋,拉着他往屋里走,明儿就是上台的日子了,孙班主给大家放了一下午假,好让大家散散心,说到底,也仅是让第一次上台的金淳散散心,不叫她那么紧张罢了。

“娘,我回来了。”刚进屋就扭头往厨房跑过去,家里的厨房破的不像样子,自从爹爹走了以后。家里的重活就全扛在娘的身上,这些日子娘的眼睛也不舒服,金淳生怕那天自己不在家出了什么岔子。

“淳淳回来了!?”金淳眼瞅着老母亲眯着眼睛看向另外一个方向,快步走了过去,搀住了她。

“这两天戏班子里排大戏呢,有点忙就没回家,过了明天就好点了。”金淳尽量把自己的音量高,生怕自己的老娘亲听不清楚。

“那你好好的别累着咯。”她娘也倒是通情达理也想得开,自家黄花大闺女天天往戏园子里跑,跟着些不明白的汉子们待在一块儿,要是别家闺女,半条腿都得打残喽。不过还得是她心里清楚,孙班主和戏班子里头的都不是什么坏人,自己也是眼瞅着那群小子们长大的,平日里家里困难,总归还是会帮衬着些。

金淳把老婆子扶进屋里,笑了笑道:“娘,您休息会儿,我去做饭。”

说着就扭身去厨房忙活去了,金越颠颠的跟过去:“姐姐,昨天又有个来说媒的,好像还是城里的一位少爷。”

“你个小祖宗还没找到媳妇呢,姐姐不着急。”金淳舀了半勺米回头应到,她心里知道,自己其实长得也算端正,如今也确实不算是小了,近日里来说媒的,虽说大半都是有意让她嫁到有钱人家里当小妾,不过也都是邻里邻亲的看自家不容易,也想让他们家稍微好过些。

金越不说话了,呆呆的低着头,像是有些失落。金淳没怎么多想,把他推出了厨房,自己一个人忙活开了。

金淳上台唱戏的那天,身穿戏班子里最好看的那身戏服,为了符合锦衣名震一方的气势,史无前例的,是将军府的人用轿子抬过去的,像个新出嫁的新娘子。金淳画好了妆去的,为了不让旁人认出来自己是女儿身,还用厚厚的白布裹住了胸部。

轿子摇摇晃晃的,金淳坐在里面像一个待嫁的新娘。袖子里的小花蛇紧紧的盘在她的胳膊上,凉凉的,很是舒服。根据孙班主的意思,有一个形影不离的小子始终跟着她,她遇到人不许说话,旁边的小子会代替她应付那些上来跟她搭话的人。

这个陈将军年岁已大,没些别的爱好,就是喜欢听曲子,自己听的多了,自然也是半个行家,想必这次若是唱的不好,下场估计不会怎么好看。

金淳深吸了一口气,心里也不由的想起了小十四的模样,再怎么样也是有点担忧他的,他这么一去无踪的,其实看的出来,小十四是自己喜欢唱戏的,并不是生活所迫。所以他绝不会是自己跑掉了,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他现在是否平安,他会不会再回来,想到这里金淳不由得有点心情低落。

到了将军府后没多久,就差不多可以准备上台了,金淳把胳膊上紧紧盘着的小花蛇放到自己梳妆的抽屉里,生怕上台的时候不小心给抖出来,这只小花蛇很乖,平日里她会去整一些自己的吃食分享给他,它也了的开心,几乎不挑食的模样。

踏着密集的鼓点,金淳走上了台,咿咿呀呀的唱给下面的老将军听:

“劝君王饮酒听虞歌,

解君忧闷舞婆娑,

赢秦无道把江山破,

英雄四路起干戈,

自古常言不欺我,

成败兴亡一刹那,

宽心饮酒宝账坐,

待见军情报如何?”

金淳的声音婉转,黄莺一样动听,陈将军年岁已大,平日里没什么别的爱好,就是喜欢听曲儿,自己听的多了,也算是半个行家,金淳的声音清透的紧,听到耳朵里舒坦的不行,这一场演出,也坐实了锦衣的名号。

唱完这场戏后,金淳的人生就完全变了一个模样,事情好像不是预期的那样,她唱完一场戏就变回那个一身灰尘的小丫头,她的名声大振,周边的名门甚至外地也来了许多人,都过来抢戏班子的位子,只为听她唱一曲。

起初,孙班主还断断续续的求她上去应应场子,跟她讲过了这个风头,就打算另捧戏班子里的小十三成角儿,到时候锦衣就可以慢慢的走下台了。小十三嗓子也清亮,不亚于锦衣唱的,到时候锦衣这个人,就会永远的死在后台了。金淳也认真的信了这番话,谁晓得这小十三不知怎的,一直捧不火,虽说唱的也不赖,可大家像是中了锦衣的魔怔一般,除了锦衣,谁的戏也不听。

就这样唱了小半年后,一日晚上,孙班主突然留她下来,金淳也不晓得是出了什么事,进屋后孙班主便双膝下跪,一个劲的给她磕头,说对不起她,金淳见状也忙跪下来扶他,孙班主也实在是年岁不小了,能让他这副模样,必定是出了大事。

“淳淳啊,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啊。”孙班主一直重复着这句话,满脸愁容,眼眶泪珠子在不停的打转。

“孙班主,您这是怎么了,您对我有如再生父母之恩,您不必这样。”金淳看他这副模样,心里也不由得揪心一般的疼。

“将军府的人,不知道哪里晓得你原是女儿身,陈将军大奶奶听闻,就非要将你买了给陈将军做妾,淳淳啊,你要是不乐意,就快些带着家人跑吧,离这儿越远越好,孙爷爷对不起你啊。”孙班主眼说到这里,眼里便忍不住掉下来。

“您先起来,这不怪您,,没事的没事的。”金淳向来是个懂事的孩子,她知道如果自己真跑了,这戏班子的上上下下,多少人得受之牵连,既然话说到这个分子上了,想必孙班主必定是受了威胁的。

“淳淳,今晚你快些走吧,孙爷爷我对不起你。”孙班主推开了金淳扶他的手,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您就怎晓得我不愿意,嫁入将军府这事,谁敢瞎想啊,我开心还来不及的,您快些闲起来。”她努力的上扬自己的嘴角,是自己看起来很开心的模样。

孙班主突然就凝固住了,愣愣的瞅着她,眼睛里眼里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掉,只是良久一句话都还说不出口。

“淳淳,是孙爷爷对不起你啊。”良久,孙班主长吁一口气,他好像只会说这句话一样,沙哑的嗓子里轻轻的吐出来这一句话。

这些话,金淳手腕上盘着的小花蛇听得一清二楚,这小花蛇,便是那真正的锦衣,锦衣是本身是一条花蛇,修炼成妖不久,便化为人形流浪街头。孙班主瞧见他孤苦无依,便收留了他进自己的戏班子,就这样随着他慢慢的长大,他好像也习惯了自己人类的身份。也和戏班子的别的小子一样,想做一个名震四方的角儿。

他每年都会蜕皮一次,每次他都以自己身体不适为由,尽量让自己呆在屋里不与外人交谈,这十几年年来竟然相安无事,就算偶尔被人瞧见了,他也会使点小法术迷了这人的意识,只是今年自己蜕皮的时间,实在是不凑巧,自己正是连站起来都没力气的时候,偏偏这个时候要去将军府唱一场大戏,如果他这次唱不好,想必不仅仅是他和戏班子的名声问题了,他拼了气力想尽量早些站起来唱戏,便关了房门,想自己使点法力,想快些修养,谁知自己一时心急,反而急火攻心,差点死在屋里,他化为原型,瘫在床上,迷迷糊糊的就被金淳揣到了袖子里。

其实早几个月他便修养好了,只是眼看着自己喜欢的姑娘,那么喜欢站在台子上唱戏的感觉,自己心里也是单纯,便私下里不打算再出来了,如今他又听得今晚这一番话,便再也安耐不住了。

原本金淳还无数次想着自己穿着大红嫁衣的模样,只是如今要加入将军府做妾,这辈子怕是没什么机会了。她对着镜子看着自己穿旗袍的模样,自己还是第一次穿旗袍,穷人家的姑娘是买不起旗袍穿的,这些衣服都是将军府里的人送来的。

旗袍真的是一种能完美展现女人曲线的衣服,她静静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等着将军府的人过来接她。娘亲眼里忍不住往下掉眼泪,静静的帮自己家闺女竖着发丝,金越一直气哼哼的坐在一旁,他不喜欢陈将军那个老头子,他觉得姐姐是为了自己家能过得好一点,才嫁过去的,自己怎么劝也不行,不免有点生闷气。

“娘,你带着弟弟出去一会儿吧,我想自己一个人呆下。”她强扯出一抹笑容,还是那副笑盈盈的面孔对着自己的半瞎老娘和弟弟说。

她的笑容持续到娘亲关上门的时候,像一朵败落的玫瑰瞬间失去了光泽。她将手腕上的小花蛇慢慢的取下来,对着它轻轻地说:“我不能带你进将军府了,你自己要好好活着啊。”

“淳淳,现在跟我走吧”小花蛇突然幻化成人的模样,转眼间小十四便定定的站在金淳的眼前。(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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