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灵走得急，丝毫没瞧见守在门口的南思扭曲的神情。

回头宰了你！

宰的是他主子杜怀橘！

这话除了她碧灵敢说，世上就没第二个人敢说。世人只以为他主子就如表面这般，是个钱多的用不完的商人，殊不知，他主子杜怀橘还有一个更恐怖的身份。

杜怀橘就坐在包厢里边，定然也听得到碧灵刚才那一腔子吼出来的话。但里面半响没有反应，他也没那个胆子敲门去问，只得定了定神站直身体守在门边。只过了大约一刻钟的光景，只听得楼梯又“哒哒”响了起来，南思定睛看去，竟是碧灵又折了回来。

“你···”

“嘘，嘘，”碧灵提起裙角，踮着脚跑过来，指了指包厢压低声音问，“没出来过？”

南思点点头，似是已经想到她要干什么。

碧灵呵呵笑了一声，挤到南思身边，用胳膊撞了撞他手臂，低声道：“这样最好，你别出声，反正他不知道我在这里，我也听一听，这两小王八蛋想背着小爷做些什么。”

南思眉头一紧，脑中猛地浮现出便是一出戏，家中悍妻母老虎埋伏抓奸。

不行，不行！

南思忙刹住思想的脚步，这要让主子知道了，不得扒他一块皮？这般想着，又微微摇了摇头。

碧灵见他摇头，坏笑一声，伸手将刚才那包银子又拿了出来，塞到南思手中，轻声道，“我知道，你想要这银子，拿去拿去，我一块都没留下。只要你不说，我不说，你主子他不会知道的，你就当作没见我，我出去刚刚拿了钱出去逛街了，逛街了，晚上才会回来。”

南思将银子推回来，一脸的不同意。碧灵又将银子推回去，指着自己小声地说，“刚跟你说了，碧灵拿了银子出去逛街了，我，我不是人，不是人。”

“嗯，不是人。”南思点头称是，又上下看了她一眼。

碧灵动了动手指，忍住自己想打上去的冲动，扯着面皮又笑了笑。不想与他多做计较，只要能听得里边人说的话，忍上一时半刻又如何。

南思见她不气不恼，又多看了她一眼。紧接着忽地扯开嗓音对楼下大喊一声，“来人呐。”

碧灵跳起来，“你干嘛？”

“把这个不是人的东西给爷弄下去。”

他这一叫，只听得包厢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房门开了，杜怀橘探出半个身子，对碧灵招了招手，“你过来。”

楼梯上正有两个茶楼伙计跑上来，碧灵看看南思，又看看杜怀橘，冷声骂道：“你们主仆，没一个好东西。”

“那还缠着不走？”杜怀橘声音温润，嘴角带笑，转了语气又说，“好了好了，别在这里磨时间，我要做的事，你不用知道也帮不了，只管出去逛上半天，晚饭之前回来便是。”

还不等碧灵答话，两个伙计赶上来，“小姐，这边请。”

杜怀橘冲她摆摆手，“去吧。”转向两个伙计又说，“京都你两最熟，我把她交给你两了。”

话末，转回头对着碧灵又笑了笑。

兴许是杜怀橘抓住了她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兴许是他那一抹笑正好撞到了她心心坎上，总之就在那片刻间，碧灵的心，忽地就平和了下来。她忽然觉得，还没找到杜怀锦之前，能够这样轻松的出去逛一逛是件值得珍惜的好事。

这样一想，也没再多话，抓起南思手上那包银子跟着两个伙计下了楼。

杜怀橘见她身影消失，转头望向南思，投去一个嫌弃的眼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南思一摊手，表示自己向来没有对付女人的法子。

杜怀橘正要说上一句什么，包厢内传来李榆雅一声“杜安哥哥”，他便没有多说，“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南思心说碧灵这死丫头刚刚还一副暴躁小狮子的模样，被自家主子几句话，就将她竖起来的毛给顺了下来。这过程实在有趣，但碧灵这丫头是不是真就听话出去逛街去了，他得看看去。

这么想着，身子一转，走到走廊尽头的窗户往外一看。从这位置刚好能瞧见茶楼门外的一条街道，碧灵若是乖乖听了话，必然要从这里过去。

但见街上来来往往不少人，就是不见碧灵身影。南思眉头一皱，心说她果真没那么好打发，这念头刚起，就见窗户之下出现一个脑袋。南思第一感觉便是碧灵，只是那人头上并无她早上出门时所戴的发钗珠饰，反倒是男子的装扮。

碧灵换了身行头，带着两个茶楼伙计，拍了拍衣袖里的银袋子，心中底气满满，对着身后两人一招手，“跟爷走，爷带你两去乐呵乐呵。”

南思耳根一动，听得底下碧灵所言，再不怀疑自家主子的能力，这死丫头还真乖乖的听话去了！

碧灵这一去还真就应了杜怀橘所求，逛了一日不说，花光了银两不说，最后竟还有些乐不思蜀了，等到晚饭时分仍还没想起回茶楼之事。

两个伙计犹犹豫豫，最终上前问她，“姑，姑，不是，公子，该回去了。”

碧灵一摆手，“着什么急，小爷急着回去之时你们说还早，现下小爷正玩的高兴，不急着回去。”她抬手指了指隐在暗处的一处，话锋一转，贼兮兮的笑，“我听说那条街上有家叫贾阳斋的铺子，那里边的美男可多了去了，不如我们几个过去看看？”

贾阳斋那地方，可不是听说的，而是上一次杜怀橘带着她去的。也就在那地方，她本来打算喝上几杯，装醉向杜怀橘表白。不曾想，最后事儿没办成，倒真把自己给灌醉了，全怨那叫作美人喉的酒太过威力强大。

这样变态的酒，云珏定然是喜欢的，不如给他弄上两罐存着。

“不，不去了吧，”两个伙计摇头，又抬头指了指天上的月亮，“公子你瞧，月亮都升的这般高了，再不回去就晚了。”

碧灵顺势看了看月亮，心中想的仍是那美人喉，若是那一夜没醉，若是那一夜真就说出口了，杜怀橘会是怎样的反应？转念再一想，彼时她色胆包天想要一举拿下杜怀橘之时，还不曾知晓杜怀橘就是自家小叔子的事情，若是当时成功了，今日又会是什么情形？

两个伙计见她抬头望着月亮不动了，有些面面相觑，犹豫着不知要不要上前再次提醒一下时辰问题。还没等做好决定，碧灵的头低下来了，整个人的气势陡然一低，莫名其妙的让人觉得心头一慌。

“公，公子···”

碧灵猛然抬头，面上没有多余神色，“走了，回茶楼。”

两个伙计心中一松，忙跟上她的脚步。等到回到茶楼之时，又过了将近半个时辰，南思等在茶楼门口，见了她们三人的身影，皮笑肉不笑的问了一句，“玩的舒坦不舒坦？”

碧灵不接话，径自进了茶楼，搬出一个凳子坐了下来。南思跟在她身后进来，她便撸起两手袖子，将两手搭在桌上，“玩的还不错。”

南思顺势一看，只见她两手之上，各挂了五个亮堂堂的镯子。

“哈哈，你拿去买了这个？”杜怀橘从二楼下来，刚好瞧见她手上挂着的镯子。

“买什么你管不着，”碧灵说着，将袖子放了下来，探头探脑的去看二楼包厢，并未见那李榆雅跟着下来。

杜怀橘遮住她的视线，“她早走了！你走不走？”

这般问着，脚下步子已经往门边走去。碧灵跟了上去，想问问这中间有没有发生点什么，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杜怀橘走在前首，眼角扫到她纠结郁闷的模样，面上露出一抹笑意。只是这一抹笑意还没得及扩大，忽地就见他脚步一顿，脸上神色登时挂上了冰渣子。

“哎呀，挨千刀的你停下来做什么？”

杜怀橘眸色深沉，“我倒是想走，可惜有人不想让我们走。”

此时已将近戌时末，京都虽说比一般县城繁华些，但都活跃在某个不明显的地方。两人走的这地方，属于主干道的一条，如今也只见得偶尔几个人影。

碧灵目光四处一撒，问他：“谁不让你走？我瞧着附近并没有人冲出来拦你的路啊。”说着，她便想往远处走走，瞧瞧是不是有人躲在暗处。

杜怀橘一把拉住她后领，“此处离我茶楼不过两条街的距离，选在这里动手的人可不是些简单角色。”

碧灵心头一跳，忽地想起昨夜前厅里他与南思所说的那番，顾家与李家要对付他！想不到来的这般快！

碧灵眉头皱了起来，心中生出一个疑问。顾景舟知晓天人之事，天人又是杜怀橘亲哥，顾家要杀他，八成是想得了天下人得天下。但李家要杀他，目的是什么？难不成李家也知晓天人之事？

碧灵眼珠一转，忽地想到李朗，难道这天打雷劈的李朗回京都路上对杜怀橘百般刁难，也是因为天人是杜怀橘亲哥的事？

还没等她琢磨清楚，就见面前出现了一群黑漆漆的蒙面人。碧灵“呸”了一声，转头看向杜怀橘，“你瞧瞧，怎么每一批刺客出场方式都一样？”

杜怀橘浓眉轻展，仿佛认真思考了一下，忽地笑了出来，“就你观察的仔细，这一群人，好似曾经见过。”

碧灵抿了抿嘴唇，想了想，上一次从顾府回来，她就已经知道上京都的路上遇上的三波人中，第二波是顾景舟的人。只是顾景舟当时未曾告诉她派人出去的原因，如今再看，顿时霍然开朗。

顾景舟可不就是要杀杜怀橘嘛！

这挨千刀的顾景舟！

杀别人可以，杀杜怀橘不行！

碧灵咬着牙，心中将顾景舟祖宗问候了一遍。退了几步，靠到杜怀橘身旁，摆出一副武林高手的架势，招呼杜怀橘，“来，来，来小爷这里，他们不敢动小爷，只要你跟着小爷走，小爷罩着你。”

说罢，不等杜怀橘答话，伸手过去一把搂住他的腰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