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覆盖之下的京都城，黑暗而又安静。

碧灵的世界也静静的，她神游在不知名的黑暗里，只觉得周围阴郁而又寒冷，迷雾重重叠叠的遮在眼前，她想喊一声，却觉得吸气喘息间给她带来的是一阵疼痛。她觉得此时的自己有一些灰败，处在一个不受自己控制的状态中，又不明白为何会如此。

应该是在做梦吧！

她以为，这世上的所有人，此时都与她一样，身处在找不到方向的地界之中，做着同样相似的梦，经历着压抑而又让人心寒的感受。却不知，她正在经历的这一切，只是她独有的一种感受。

随着血液流淌出去的，还有身上的温度。

夜风一吹，空气之中飘来一股浓重的血腥之气。

顾景舟脚下步子飞快，街灯之下的他踩着自己的影子不断加快脚速。等到拐了一道弯之后，眼前忽地黑暗了下来。只见丁字路口的石板路面上，有几淌血迹，其中一淌血迹之上还躺了个人。

那人躺在血迹中，裙角还算干净，上半身的衣裳已经被鲜血浸的发黑。

“我说了，让你们别动她。”顾景舟说这话的时候，声线之中透露出一股煞气。

“少主，我们，我们没动她。”

顾景舟上前扶起碧灵，但见昏黄的街灯之下，她的脸色呈现出一种灰白的颜色，这是失血过多的征兆。他定睛一看，找出伤口正在她的胸口之上，抬起头问，“你们谁会点穴止血的？”

“我会。”上来一个黑衣男子，伸出两根手指，在碧灵身上点了两下，又退了回去。

顾景舟长出了一口气，将她扶站起来，转过身去，要将碧灵背上后背。

“少主，我来吧。”

“不用。”说话间，顾景舟已经碧灵将背上后背，走了两步就见迎面匆匆而来的西腾，后面跟着一个身穿大尧军服的男子。

两人见顾景舟身上背了个血人，都有些吃惊。西腾忙迎上去，看了看他后背上背的是碧灵，心中惊讶更是难掩，伸手要将碧灵接过去，“少主，我把付大人请来了。”

顾景舟眉眼一抬，看着眼前这个京都巡逻队的领头人，淡淡笑了一下。然后微微动了动肩膀，背着碧灵转了个方向，意思是告诉西腾别动。

西腾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从衣兜里掏出一包银子塞到那付大人的手中，面上笑呵呵的道：“今日之事真是多亏了付大人。”

“多谢顾少主，多谢，日后若是还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请尽管开口。”付典一面说着，一面将银两收入囊中。

顾景舟笑了笑以示回应，走了两步忽地停下来问，“付大人，今天这事，不知付大人收了几回银子？”

付典一怔，却并不隐瞒，“不瞒顾少主说，今日付某只收了顾少主这一回银子。”

“不止吧！”

付典正了正神色，上前压低声音道，“今日我付某带巡逻队巡逻故意延后了半个时辰过这易平街，这事要是让上面知道了，付某定是要遭些罪责的。不怕与顾少主说，本来付某对这事是有些犹豫的，但早上顾少主的人走后，大将军又派人来了，只说要付某尽量配合顾少主行动。付某心想，顾府与李府那都是圣上的忠实拥护者，顾府和李府要办的事，必然是对圣上有利的事。”

顾景舟打断他，“你是说老将军也曾派人去找过你？”

“正是，”付典点头称是，末了抬手要告辞。

顾景舟点点头，示意西腾送一送付典。西腾一手做引导状，带着付典往相反方向走去。

顾景舟颠了颠背上的碧灵，将她往上移了移，抬脚迈开步子往顾府离去。一边走，一边想着付典刚才那番话，等到走到顾府门前之前，脑中闪过一道闪电，忽地明白了整个事情始末。

杀杜怀橘的人，确实是他顾景舟派的，也的确是他特意交代了不要去动碧灵。虽说这一群不听话的最后还是对她动了手，但顾忌到他的关系，始终是没敢对她下死手的。

碧灵如今这半死不活的模样，显然是他的人走了之后，又来了其他的人。顾景舟一开始怀疑那群人是李腾的人，但依着昨日两边达成的共识，李府该做的应是保护那人，而不是跳出来插上一手。这样一想，顾景舟便有些不确定那是不是李腾的人。

但经过付典那番话之后，他明白了。今晚这一桩事，只怕还是李腾信不过他，又派了一群人去绞杀杜怀橘所造成的后果。

在杀杜怀橘这一件事情上，他与李腾的目的相同。但要不要杀碧灵这事上，他与李腾是不同的。李腾并不知晓碧灵身份，杀她只是顺带，但顾景舟却是要尽全力保住她。

保住了碧灵，就是保住了天人杜怀锦的信任。

对于碧灵的身份这件事上，顾景舟是有私心的。他一直不肯向李腾说明碧灵身份，心里想的就是要将碧灵作为一张底牌来打。毕竟碧灵对于身为天人的杜怀锦来说，也是个不能放弃的人。

想到这里，顾景舟不敢再耽搁，忙背着碧灵进了顾府。顾府之内早已备好了大夫和热水，等到碧灵一进去，即刻便有人上前替她清洗和包扎伤口。

顾景舟瞧着眼前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心中一松，才想起询问杜怀橘那边的情况。西腾早就候在一旁，此时见他要问，忙上前听凭吩咐。

“少主，我们的人，还有李大将军的人都没能杀了他。”

“这话不用你说，要是事情成功了，早就有人要邀功了。何况，依着我对杜怀橘为人的了解，他也不是这般容易被击杀的人。”

西腾细细想了片刻，回话道：“那杜怀橘本身就是个高手，我们派的人也是江湖上出名的杀手，没想到还是杀不了他。”

“也罢，要是一次就成功了，这事反倒没什么意义了，慢慢来吧。只是这一晚上前后两次暗杀，总该让他受了些伤吧？”

“对，”西腾点头道，“我们的人已经对他造成了一定的伤害，可惜都是些小伤，李大将军派去的人倒是给他添上了一些严重的伤，但论起功劳的话，应是记在我们头上才对，若没有我们在前发动攻击让他费了好些力气，往后又怎能让他受伤。”

顾景舟不接话，垂下眼帘想了片刻，再抬起头之时忽地望着天上的月亮道，“我上次让你在府中找一找杜府的眼线，可曾找到？”

西腾一拍脑门，“这事早该跟少主说了，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啊，杜府布在府中的眼线那可不止一个，现下就找出了三个，府里买菜的张大妈，还有老爷府里的小丫头翠鸣，其中身份最高的是老爷的三姨娘倩倩。属下查了一番，这三人虽是杜府布的眼线，但目前为止只有那叫翠鸣的丫头给杜府传过信息，就是上次少主进宫前说的那话，其余两人倒是一直没有动作。”

顾景舟闻言一怔，然后哈哈笑了出来，不由感叹，“杜怀橘找的这些人，都是府中微小的存在，但不管是哪一个，都是最好打听消息又不会惹人怀疑的存在。”

“这杜怀橘当真是奸诈小人。”

“无商不奸，他要不奸，能把生意从江南做到京都来？好了，你废话少说，明日将那叫翠鸣的丫头给我绑了，送到杜府去，就说这丫头手脚勤快，特意送给杜老板使唤。”顾景舟这般说着，心中想的却是杜怀橘背后的身份。

杜怀橘这厮，内里只怕不会如表面一般简单，也不可能只是是天人的亲弟弟，杜家家主这么简单的身份。顾景舟只隐约觉得杜怀橘不简单，却又说不出来哪里不简单，但远在另一个方向的李府内，李腾却是比他更加敏感。

李腾听了杀手的回复之后，定定的看了李朗一眼，心说不怪他这般心智还斗不过杜怀橘，全因杜怀橘那厮背地里不知藏了多少人。

凭着他多年的经验见识，能在一瞬之间招来四个如同恶魔一般杀人机器的人，又怎会是个简单的商人。就算他还是天人亲弟弟和杜家家主，但天人亲弟弟这个身份不能给他带来什么，而杜家家主的身份就算能够养一些重心的死士，也不可能养出今晚出现的那样的杀人机器。

李腾隐约察觉到，杜怀橘的身后隐藏了许多人，这些人中，有一群是像恶魔一样的杀人机器。

“父亲，您老别失望，虽没能一次杀了他，但这次好歹是杀了那丫头的。”李朗突然开口道。

李腾摇摇头，“她不会死。”

“为何？”

“顾家似是对那丫头很有兴趣，所以必然要救下她。至于是什么引起了顾家的兴趣，此事我们李家还得留点心。”

“父亲，您是说那顾景舟有反叛之心？”

“他有没有反叛之心我不知道，但他留下那碧灵定然有深意。”

“我懂了，父亲，此事我会多加留意。今夜时辰已晚，父亲早些休息，儿子告退。”

李朗说完就转身出去，还没走到房门前，李腾忽地叫住他，“郎儿，看好你妹妹，莫让她乱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