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五章 辩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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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没名言指责,但太太当众要请礼仪嬷嬷,无异说云初没规矩,尤其言谈中对行医之人赤裸裸的鄙视,让云初脸上阵阵发热,一口气血堵在胸口翻腾起来,身子晃了晃,被如烟一把扶着,才没失态。

感觉如烟的手心传来一阵清凉,像只小手柔柔地梳理着她胸口翻滚的热浪,渐渐的云初平息下来,长出了一口气,正要说话,却听耳边传来一丝极细的声音:

“七爷的病自有老爷、太太,与您无关,四奶奶不要再争了,气伤了身体,您不也常教导奴婢凡事要忍吗?”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传音入密?

如烟竟会这个!

转脸看向如烟,声音徐徐传来,却不见她嘴动,只向她眨眨眼,心下诧异,云初人也冷静下来,正思量着要不要坚持,却见钟姨太说道:

“太太说的是,以四奶奶千金之躯,怎能随便和人辨方,只七爷的病拖不得,如今连徐太医都医不了,既然四奶奶能治,不如让她试试,总比这么干耗着强些。”

惦记着儿子日日遭罪,见云初如此自信,钟姨太的心又活起来,依她的意思,云初自然不能出去和徐太医辨方,但她的药也没什么害处,那南瓜子谁都吃过,治不好董和,也治不死人,不如索性让她试试,这才小心翼翼地劝了起来。

看看钟姨太,看看云初,太太也为难起来,如果徐太医说云初的药能用,那么,即便治不好董和,责任也落不到她头上,但如今就不同了,徐太医说药不能用,她坚持用了,治好了她脸上有光,一旦有个闪失,是她点头同意的,一个黑锅立时扣到了头上,闹不好会落下残害董家骨肉的嫌疑。

董和毕竟不是她亲生的,这“责任”可是要比他的命重的多!

但众目睽睽之下,云初信誓旦旦地说能治好董和的病,现在钟姨太又出面求,她硬拦下了,以后董和好了也就罢了,果真董和不治而亡,钟姨太一定会怨今日她拦着,耽误了为董和医病,怕是这残害骨肉的罪名她还是背上了。

思量了半天,太太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见云初面色平静地立在那,越发埋怨她多事儿,还是自己的亲外甥女,怎么就瞧不透自己的心思,闹出这么个难题,她倒没事儿人似的,在那儿瞧热闹!

进退两难间,姚阑说道:

“姨太说的不假,七叔的病耽误不得,既然妹妹说能治,不如就让她试试……”见姚阑也跟着起哄,太太的目光陡然犀利起来,却见姚阑轻轻一笑,“媳妇知道,徐太医祖辈几代行医,号称神医,他不点头,太太自是不敢点头,毕竟是老爷的骨肉,干系重大,一旦有个闪失,谁也担不起。”

这话说到了心里,太太面色也缓和下来,点头道:

“阑儿说的对,你可有何法子?”

“媳妇倒是有个法子,就怕您听了又说不妥,埋怨媳妇。”

“就你猴精,有什么好法子快说!”太太笑骂道:“……治好和儿的病是正经。”

“依媳妇之见,既然徐太医已进了内宅,太太不如命人把前厅用帘子隔开,让四妹隔帘与他辨方,四妹能说服他更好,如徐太医坚持四妹的方子不能用,也自有老爷处置……”又似笑非笑地看了眼云初,“那徐太医隔着帘子,见不到四妹,自然也不会传出什么不好的话,辱没了四妹……”

不愧是姚阑,四两拨千斤,轻轻几句话,既没丢国公府的体面,又把麻烦踢给老爷,不仅太太,其他人也都连连点头。

太太沉思了半晌,点头称道:

“也亏阑儿想的出,别人要是有你一半的精明,能事事体谅我的苦心,我也足了”

说着,太太别有深意地看了云初一眼,转头吩咐喜梅道:

“你去回禀老爷,就是四奶奶要和徐太医辨方,让人把前厅用帘子隔开。”

喜梅应了声,匆匆地走了出去,不一会儿,进来回道:

“回太太,老爷也同意四奶奶隔帘辩方,前厅已经布置好了,请四奶奶过去。”

云初神色一轻,抬头看向太太,见她如此兴奋,太太暗叹一声,终是年轻气盛,见识浅薄,不知这背后的凶险,事到如今,内心虽对云初有几分回护,也是骑虎难下,只柔声说道:

“老爷同意了,云初就过去吧,只你记的,凡事不可太好强……”

想到众目睽睽之下,不易说得露骨,说到这儿,太太强打住话头,只担忧地看着云初。

听了这话,瞥见太太眼中的忧色,云初也能感觉出太太的爱护,担心她治不好董和闯了大祸,只是,她们之间跨越了千年,不同的观念,不同的目标,不同的礼教思想,注定太太即使疼她,爱她,却依然容不下她,是她追求幸福自由的最大的绊脚石!

隔着纱帐,云初隐约瞧见堂上老爷对面坐着一位身穿石青色长衫,头戴小冠的清癯老者。

与想象中的面目可憎、横眉冷目不同,徐太医却是一脸的慈眉善目,像个寿星老。尽管如此,由于刚刚喜梅“不通医理”四个字学的维妙维俏,云初已先入为主,对他的印象早打了折扣,自是没有半分好感,隔着帘子,朝徐太医的方向福了福,徐太医忙起身恭恭敬敬回了一礼。

坐定后,云初伸手接过丫鬟递过的茶,打开盖吹了吹,轻呷了一口,抬头看向外面,就见徐太医直挺着胸,目不斜视地坐那儿不语,想是等着她发问。

尽管老师说做人要有礼貌,要尊老爱幼,但云初心里有气,对徐太医自然少了几分恭敬,轻咳一声,云初冰冷地说道:

“徐先生对七爷的病怎么看?”

尽管语气冰冷,但云初是栾城才女,又是四品诰命,徐太医虽号称神医,也只是个七品官,官品上就矮了三级,在他看来,云初威严冰冷也是理所应当,自然也就没听出她语气中的怒意,认真思索了片刻,拱手道:

“老夫诊得七爷两脉虚濡且细,观其舌淡暗,苔白薄微黄,腹痛隐隐,大便溏薄夹赤白粘液,形容消瘦,证为阴阳两虚,气血不足,下方当燮理阴阳,祛邪厚肠止泻,于是老夫用了旱莲草、阿胶、当归、毛姜、白术、木香、防风……”

说到这,徐太医摇摇头,俨然忘了是在辨方,自言自语道:

“……用药之初,七爷的确见强,但几日后病情反而加重,老夫观其畏寒肢冷,四末不温,以为寒热气血壅遏为害,治当标本兼顾,缓调为要,思量在三,又以本方加地榆,邬胆子……可七爷的病依然毫无起色,老夫曾和太医院众人辨方,众人斟酌再三,也说老夫之方可行,此外别无良方,可此方对七爷的病却是毫无效用,真是费解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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