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一章 毒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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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轻月静,星光灿烂。

云向宁看了一眼夜空,转头进了车厢。和苏倾之说了一晚上陛下的运筹帷幄和宏图大业,此时的他真是想念极了陛下。

云向宁初见陛下是在十一岁时。

五月初的靖陵横县是漫山茉莉花开的时节,师长们带着云向宁登山赏景,山中的雨来得突然,搞得一行人狼狈不堪,好不容易见到一座屋寮便前去借屋避雨。门廊下长条凳上坐着一个少年,一个身上披着一件成年男子外袍的少女正靠在他的腿上。一位师长上前打了招呼,说明来意,那少年笑着说他们也是路过,让大家自便。很快,从屋子里又出来了一位男子,看起来像是少年少女的兄长,他拿着两碗药汤,少年便轻声细语地把少女哄了起来。

云向宁也是家中最小的孩子,兄长们疼他,但却不宠溺。现在看着别人宠爱自己的妹妹,他觉得有趣。少女生病了,却不想喝药,于是大哥就多熬了汤药让弟弟陪妹妹一起喝。

少女吭吭哼哼着,不情愿地从小哥的腿上起来,又不情不愿地将药喝下,大哥又掏出一袋蜜饯往她手里一塞,宠爱地摸了摸她的头,说了一声“乖”。

多年以后的云向宁仍然不敢相信那日见到的就是陛下。当时的她完全就像是可爱的邻家女孩,两眼迷离,脸上是病态的涨红,却努力地朝他露出来个微笑,又招了招手,“弟弟,你全身都湿了,快去烤烤火,不然生病了也得喝药。”鼻音浓厚。

曾经的连喝药都需要人哄的少女,变成了威严的帝王。曾经瘦小的“弟弟”,也变成了全心拥护陛下的少年郎。如果可以,他也希望自己能够宠爱陛下,让她不那么辛劳,让她能开心地笑。

“陛下要是知道公子你所做的一切就好了。”

忽然,阿泽说了这么一句话。他看着云向宁,眼瞳里满是惋惜。

他一直以为公子是不愿意成为皇夫的,可就在今晚,就在盛乐坊那个包间内,他突然明白了,原来公子的心早属意陛下,才能悄悄关注又默默地记下陛下做的许多事情。

云向宁阑珊一笑,摇摇头,“我所做,是因为我知道那是正确的事,不是为了要让陛下看到或知道。”

阿泽一瞬间有点“怒其不争”的意思,可是自家公子就是低调又不愿显摆,与世无争超然的性子。头疼!

云清致更头疼。每次他这个宝贝弟弟要是有什么事,他铁定是要受牵连跟着挨骂的。就今天晚上这个事,云向宁是百般恳求让他帮忙瞒着父亲的,可是最后呢!弟弟跑去“私会”陛下,连他这个亲哥都要保密。宫里来了线报,说陛下去了盛乐坊,父亲跳起来就要人去叫弟弟也去盛乐坊,云清致没办法,只好说了弟弟已经去了盛乐坊,结果被父亲狠狠骂了一顿,说这么大的事居然瞒着他,又调了家中大批侍卫换了便服去守在盛乐坊周边。

哎……摊上这样的弟弟,真是……好想打一顿。

云清致手捧茶盏,小心翼翼地偷瞄父亲的脸色。弟弟和陛下相约盛乐坊照说这是喜事呀,父亲唯一生气的无非是弟弟秘而不报,可自己也是冤枉啊!搞不好等一下又是罚跪两个时辰。一想到这个,云清致的膝盖就隐隐麻痛起来。想来自己的儿子都能跑能追蝴蝶了,当爹的自己还整天被自己的爹罚跪,他也是要面子的呀!

云清致决定为面子搏一把。轻轻将茶盏放下,讨好道:“父亲,四弟腼腆,所以不好意思说。但是,您想呀,陛下与四弟相约,这是件好事。”

“胡闹!这宫外多少危险,她是一国之君啊!帝王安危岂可胡闹儿戏?”

云清致抓住时机立即补上一句:“那也是为了见您小儿子才出的宫呀。”

云玉衍先是大眼一瞪,想骂来着,可是一想,觉得这话说得没错。陛下为了见自己的儿子,偷偷从宫里溜出来。“哎……都说女大不中留,这儿大一样不中留。”云玉衍又气又笑,一甩袖子,走了。

“父亲早些休息。”云清致赶紧起身,将父亲送出门外,目送着他在下人的护随下朝卧房的方向而去,才大气一松。啊,膝盖保住了。

不到十个弹指的时间,就见着云向宁从另一边进来了。

“二哥。”云向宁见了他就打了招呼。

老爹不生气了,可是云清致他生气呀!一股无名怒火噌噌地就往头上窜,准备好了教训他一顿,可待云向宁走到面前,满脸开花地笑,那股怒火顿时烟消云散。

“回来啦。”云清致风轻云淡道。

“嗯。”云向宁应着,警觉地往堂屋里瞄。

“父亲去睡了。”说到这,云清致又想起自己战战兢兢地陪父亲喝茶,悻悻道:“你啊……我是真羡慕你有我这样的哥哥。”

云向宁一听,知道云清致尽力帮自己向父亲隐瞒,立即行了个大礼,“多谢二哥!”

陪了半天,云清致也困了,伸手弹了云向宁一个脑门,“下次要是连我也瞒,看我不打你。”说罢,就抬步走人。

留云向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瞒?我没瞒你啊。

翌日。

宫中有两件值得一说的事:一是陛下下了旨,着苏倾之到馥原安县任县丞。

二是陛下观瞻了先帝封后、封妃的圣旨,并向礼部尚书蔡礼崇询问了相关事宜。

陛下召见云向宁。这次是陛下等在园中。云向宁一见到陛下,惊得是赶紧疾步上前,衣摆一撩就是要跪,陛下更快,一把拉住了他,道:“免了。”

云向宁不觉地脸上一热,低头不敢看陛下,“谢陛下。”

瑾倪昨夜没有睡好觉,因为脑中一直响起云向宁的话,内心激荡久久不能平静。从早晨例朝开始她就魂不守舍,问过蔡礼崇关于准皇夫入内廷后的节礼事宜后更是坐立不安。她觉得自己必须见云向宁一面。

人已经到跟前了,瑾倪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扶住云向宁的那只手一直没放开。宫人们都在远处候着,低头垂目,没有人往这边多看一眼。

瑾倪想起御书房桌案上摆着的那瓶三色花,在她批阅奏折的时候,有几朵桃花掉了下来。“你知道赏花宴后,宫人会将赏花宴时众人献给皇帝的花分插在几个花瓶里,分别放在不同的地方这个事情吗?” 瑾倪找了个不是很好的开场白。

云向宁点点头,“知道的。”

瑾倪莫名觉得有点口干,“我今天是想和你说个事情。”

这话一落,云向宁抬起了头,看着她。 陛下……用的不是“朕”,而是“我”。据他所知,自陛下登基以来,用“我”自称的仅对清泓一人——就是陪她一起喝汤药的小哥。

瑾倪见云向宁看着自己,有点心慌,立即撒开了手。

瑾倪很喜欢云向宁,很多时候他更像是一个乖顺的弟弟,自己舍不得欺负,也不能让别人欺负,舍不得让他不开心,所以事情要解释清楚:“明天我就命人将花瓶都撤走。因为你要参加秋闱,所以我不会下诏宣……宣你入宫。”

云向宁听明白了,陛下是说她不会下旨宣布自己为皇夫,心中有一些难受。

瑾倪见他眉头微蹙,立即解释道:“一旦下旨宣布皇夫一事,你就得入宫学习宫规和礼仪,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准皇夫’。有了身份,众人的眼睛势必盯着瞅着,但凡有一点违规超了纲常,面对的就是弹劾。”

陛下这么一说,云向宁便都明白了。参加秋闱一事是他自己提出来的,“准皇夫”参加秋闱是超纲常,必遭弹劾,虽然陛下可以以身份压下,但恐怕也会落个“专宠”之类的由头。难为陛下还亲自给自己解释了。

瑾倪在等着云向宁回答,一名宫人冲进了三色园来,紫烟和侍卫正准备拦住他,谁料他尖着嗓子就是叫:“陛下!陛下!不好了!”

不惧君前失仪受责,看是真的有紧要大事。瑾倪扬了扬,让人过来。

那宫人得了令,一阵小跑,不待刹住脚步直接就跪了下去,他是一路跑来的,汗透衣衫,气喘如牛,声音惊惶无比:“陛下,恒铭公子……”

瑾倪立感不妙,喝问:“恒铭怎么了?”

“恒铭公子中毒了!”

——————————

瑾倪赶到馨兰斋时,殿外已经跪满了宫人和太医,哭成一团的,瑟瑟发抖的,磕头不止的……乱糟糟的一片。

抬脚过槛时,瑾倪顿时觉得血气上涌,脑袋又重又痛。 堂中空无一人,再到卧房,仅有一名宫女和一位太医跪在床榻前,两人见着陛下来,“咚”地一个头磕下去,没抬起来。

瑾倪箭步上前,只见恒铭双眼大睁,面色乌青,七孔流血,死状可怖。

“恒铭!”瑾倪唤了一声,抓起他的手,手已冰凉僵硬。

放在眼皮子底下照看了四年,转眼已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如何向苍将军和恒钰交代?

是谁?是汤岐吗?宫中汤岐的暗桩并未料理干净吗?

**

云府。

云玉衍不安地来回踱步,面青似铁。云向宁坐在椅子上,一脸呆滞。

恒铭被陛下放在宫中看了近四年,其实是为了护他。眼看着再过几个月,苍起就要回朝觐见,在这个节骨眼上恒铭在陛下眼皮子底下被下毒——这是要逼苍起反啊!

一名侍从踏门而入,双手一拱,报:“宫中消息,恒铭公子确已身亡。”

云玉衍面色一青,冷声问:“太医们验出是什么毒了吗?”

“未有消息。”

云玉衍一挥手,命道:“再探。”

云清致谨慎地小声问父亲:“父亲,您是觉得有可能是‘公主府’的那种毒?”

云玉衍不掩惊惶,点点头,“‘公主府’一事,毒杀一疑未解。若此次所用之毒一样,说明下毒之人已在宫中潜伏多年。”

云清致长吸一口凉气,“如果真是那样,那恰恰也说明了‘公主府’一事并非端亲王下的毒。”

云玉衍猛然惊醒!指着云清致急道:“快!快去把帝祖赐的团龙璧取来!”

“做何?”云清致不明白。这“团龙璧”原是天家所传之物,寓意“守诺”。后来嘉胤帝祖将玉璧一分为四,分赐给当今圣上、父亲、苍起和飞犼军。

“八百里加急,送至西疆大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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