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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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如雪前来温饬殿服侍。

远远看见冯漓合衣趴在几案旁,才惊觉原来主子一晚都未曾卧榻而睡。

这可吓坏了如雪,这样冷的天气,要是主子冻出个什么病来可怎么交代?于是赶紧走过去,拿起衣榻上的一件披风,轻轻的为冯漓披上。轻轻收拾起书桌上的书简,如雪却不经意间看到这两卷书简已经没磨损的发亮,想来是因为翻阅的次数太多了吧。

就在如雪盯着书简发呆的工夫,冯漓醒了过来,看到如雪手里拿着的竹简,“放下。”

如雪突然听到主子不高不低的一声斥责,吓得手一抖,便将书简摔到地上。

冯漓急急从地上捡起,意识到自己一时有些失态,将书简重新放到几案上,镇定片刻,轻声道:“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许随便动几案上的书简。”边说着,一边起身,身上的披风也随之掉在地上。

“主……主子……奴婢只是想来伺候主子洗漱,不想惊动了主子……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请主子恕罪!”说着,如雪跪在地上,低着头,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冯漓看看跪在地上的如雪,忽然间觉得有些悲哀。曾几何时,整个冯府上上下下所有人都称赞不已、口中“待人和善”的冯漓,今日却成了宫人们口中动不动就是“请主子责罚”、“请主子恕罪”的随时掌握着他人生死大权的人。

冯漓轻叹一口气,轻声道:“好了。伺候我起身吧。”

“诺。”听到冯漓的话,如雪仿佛如大赦一般,战战兢兢的起身,却在起身的同时,眼睛向几案上那两卷书简匆匆一瞥。

早膳过后,皇后娘娘派人来传了话,新年将至,各宫都应该准备起来了。皇后娘娘身边的内侍官召集了各宫宫人的掌事,仔细告诫一番,又叮嘱了其他许多具体事宜。言下之意就是大家都要打起精神来好好准备。因为问缕病着,如雪便代替了她去往长秋宫。冯漓梳洗好后,便去了偏殿看望问缕。因为休息了一夜,再加上昨晚冯漓亲自喂她的姜汤,问缕今早看起来气色比昨日好多了。冯漓去的时候,问缕已经起身,收拾着自己的床榻。

“小姐。”问缕看见冯漓,忙走近请安。

冯漓淡淡一笑,扶起问缕,“你我之间就不要客气了。感觉好些了么?”说着,伸出手摸摸问缕的额头,确定问缕已经退热了,冯漓这才舒了一口气,“你呀,病了也不告诉我。下回可不许这样。”

问缕笑了笑,“问缕就是不想让小姐担心。”

“你不告诉我我才会更担心。”冯漓拉着问缕的手,坐在床榻上。

仔细看看问缕,发觉因昨夜发烧问缕的脸色还稍许苍白,冯漓不禁心疼道:“脸色还不是太好,要不要找太医来瞧瞧?”

问缕摇摇头,低头沉默不语。冯漓以为问缕还有哪里不舒服,摇着问缕的肩,“是不是哪里还不舒服?你……”

问缕抬起头,眼中已有些湿润。不知不觉中,冯漓好像与自己成为了姐妹,已经成为了自己在这偌大的宫中唯一的亲人。

冯漓看见问缕的点点泪花,淡淡一笑,轻轻刮了一下问缕的鼻子,“好好的怎么就哭了?”

问缕却再也止不住眼泪,扑簌扑簌的掉了下来。冯漓渐渐收起了笑容,认真问道:“到底怎么了?”问缕扑进冯漓的怀中,喃喃道:“小姐,问缕就是心里难受。问缕愿意永远陪着小姐,小姐去哪里问缕跟到哪儿……”

冯漓轻轻拍着问缕的肩,淡淡的苦涩一笑。自从自己进宫,问缕跟在自己身边,一刻都未曾离开过,想着法子让自己开心,这些她都看在眼中。如今,远离父亲与福伯,她能相信的只有问缕了。

想到父亲,冯漓心里一阵酸涩。已经有几个月没有见到父亲了,现在新年快到了,不知道府里一切都还好吗?是不是也该准备年货了?还有福伯,他年纪大了身体是不是也也好着?冯漓垂下了眸子,她真的好想念父亲,想念福伯,想念府里的每个人,还想念着他……

冯漓轻轻拍着问缕,直到问缕的抽泣声逐渐平缓。问缕抬起头,冯漓淡然一笑,“好了,我吩咐厨房给你煮点粥。今天就好好再休息一天吧。”说罢,冯漓起身,向殿外走去。

进入了腊月,尤其冷了。冯漓吩咐宫女去了厨房,便回到了温饬殿。如雪已从长秋宫回来,将皇后娘娘的话一一告知了冯漓。冯漓闻言,点点头,并不多言。

“主子,还有,殿下交代今晚预备晚膳,殿下会前来与主子一起用晚膳。”

如雪想起从长秋宫回来的路上,刚好碰见了要来温饬殿传话的郑喜,便将郑喜的话原本说给冯漓。

冯漓闻言,端着茶的手微微一抖。

如雪抬头看着冯漓,只是不知这样一个细微的动作,如雪有没有注意到。以往刘庄前来温饬殿都是由问缕安排膳食,今日问缕病着,冯漓只说,按以往的安排便好。如雪闻言,自然是领命去厨房准备了。

下了朝后的刘庄,坐在承光殿中,虽盯着眼前的奏折,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去,一直在略微发呆。

一旁的郑喜瞅见了,轻轻唤道:“殿下?殿下?”

“何事?”刘庄听见郑喜的轻唤,醒过神来。

“殿下这几日好像有些……有些心不在焉……殿下是哪里不舒服吗?”郑喜小心翼翼的问道。

刘庄摇摇头,合上奏折,对郑喜道:“出去走走吧。”郑喜不知道刘庄到底所为何事,但既然刘庄开口,自然要陪同着了。

刘庄一路都没言语,脑海里一直想着这几天并未去温饬殿,不知她会不会想念自己?她又在温饬殿中做着什么?这些天脑子有些乱,除了上朝就是在想着那夜冯漓拒绝自己的一幕。想到这,多少让刘庄心里有些不舒服。这几天也就有些许怄气没有去温饬殿。可是每次想到冯漓,刘庄总是很不舍,毕竟是自己深爱的女人,再给她一些时间,等她对自己有了足够的了解,那时肯定不会再拒绝自己。这样想着,刘庄的心情稍微好些。

转而想到新年将至,今日刘秀在朝堂上说要在腊月二十三那晚宴请朝臣,让刘庄全权安排此次宴请。刘庄想起这事,便唤道:“郑喜。”

一直跟在刘庄身后的郑喜听到刘庄的唤声,立即跟了几步上来。“奴才在。”

“去跟燕述说,让他安排一下此次新年宴请朝臣之事,先预备一下方案,想好了之后让他禀报。”

“诺。”郑喜接到旨意,一溜烟的小跑去找燕述了。

接到刘庄的旨意,正中了燕述下怀。他正想去刘庄跟前请命,没想到刘庄的旨意就到了。

原本刘秀此次借新年宴请群臣的,想要集齐所有人,暗中观察。

近日朝中有些风吹草动,刘秀不是没有得到消息。馆陶长公主进宫越来越勤,说是要陪母后说说话。刘秀心里有些不踏实,他儿女众多,本身为了立阴丽华之子刘庄为太子就受到前皇后郭圣通一党以及前太子刘疆一党的种种阻挠,如今这件事虽然慢慢的沉淀下去,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刚好新年将至,太子又纳娶了太子妃,以这样的借口宴请群臣,也算是理由正当。而让刘庄负责此次宴请事宜,不仅要锻炼他处理国事的能力,更是要彰显他这个大汉未来天子的地位。刘秀欲借此给那些有异心没异胆的人敲敲警钟,自己立的太子,绝无改变的可能!而朝中诸臣已经看出陛下的心意,主动向太子一方靠拢的也不少。刘秀为了能稳固刘庄的太子之位,暗暗的不知为他做了多少。

刘庄在迟暮时来到了温饬殿。

今天的温饬殿与平日相比,好像不似平日里的清淡香气,却好似多出些浓艳之香,不过味道很淡,不仔细闻倒真的闻不出什么区别。

冯漓正襟危坐,不发一言,只是偶尔动动筷子,却也夹的不多。以往都是问缕陪在身边侍候,今日她忽然不在身边,冯漓只觉得不习惯,本就沉默的她变得更加拘谨。

刘庄也是不发一言,这让冯漓心里更加紧张。

远处站着的郑喜看的心里直纳闷,这哪里像是一对新婚夫妻在一起用膳,简直还不如陌生人在一起吃饭来的轻松!自己侍奉了刘庄十多年,自从八岁进宫就跟在刘庄身边,太子的脾性自己是再清楚不过,一旦喜欢上了什么再放弃会很难,况且刘庄是从小生长在蜜罐子里的,形成了他独特的说一不二的那股子霸气。再加上他是陛下的爱子,又是当朝太子,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是如今碰上温饬殿这位主子,殿下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如今郑喜最怕的就是来温饬殿陪着殿下与太子妃娘娘用膳。无论何时,他都看不见太子妃脸上有笑容,即便是有,也只是轻描淡写的微微一笑,有时典雅,有时高贵,只是冥冥中好似都带了一丝苦涩。

其实郑喜心里也挺纳闷,只是他深知在这宫中,多看多听少说话,这才是唯一的生存之道。无论如何,如今温饬殿的主子是太子的女人,这是不争的事实。

夜里凉风徐徐。

高高的红墙外,洛阳城中的一角,班固站在寒冷青涩的夜风中,拿起陶塤,吹起一曲幽咽。那轮皓月还是孤独的挂在空中,发出清冷的光芒。曲声哀婉,带着阵阵的悲凄与感伤。只是如今再吹起这塤,再无古琴声相伴,独留孤独的塤音,飘向洛阳城的每个角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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