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九十四章、我爹,也是个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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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傍落,晦暗的天色渐渐吞没了天边红彤彤的霞光,云层渐渐陷入了一片宁静的黑暗之中。

桑山城中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火,朦胧的光晕沿着街市一路蜿蜒而上,将这座庞大的山体笼罩在一片昏光之中。阳泉酒楼的酒旗仍在稀薄的夜幕中猎猎荡荡,昏黄的光芒透过窗纸,明烛在大堂里飘忽摇曳着。

这阳泉酒楼足有四层来高,上两层用来住客,下两层却是摆桌吃饭的地方。

夜晚这个时候的食客并不算太多,只有几名在酒楼里打尖的行商和闯荡江湖的游侠儿,坐在二楼说说笑笑的浅酌着小酒,吃着热腾腾的菜肴。

而嬴镛等人的席面则是这酒楼中最奢华的一桌。

烧花鸭,烤乳鸽,酱狗肉……幽州的美食素以豪爽著称,多是这般整只烧煮烹烤的肉食,再佐以酱料。四人合抱的大桌子几乎被摆满了盘子,酒坛东倒西歪的滚落在地上,而肉糜和骨头也基本上散落在桌子上,看起来狼藉不堪。

众人则围坐在一起,喝的眼花耳热,优哉游哉的听着几名醉酒的侍卫扯着荤段子,时不时发出开怀的笑声。

燕寻抱着酒坛子靠在柱子上,看着嬴镛与那楚无衣拼着酒,只觉得恍如隔世。就连一向自矜的八师兄亦是醉醺醺的趴在桌子上,衣冠散乱。唯有秦九坐在嬴镛的边上,面色如一口无波老井一般慢条斯理的夹着花生米,偶尔自酌一口小酒,显然是在座的所有人中最清醒的一个。

南有嘉鱼,然罩罩。君子有酒,嘉宾式燕以乐。

南有嘉鱼,然汕汕。君子有酒,嘉宾式燕以。

这是夫子最喜欢的一篇诗经,出自《小雅南有嘉鱼》,总是在醉酒的时候大声吟唱,所以燕寻对此记忆颇深。

好酒好宴。

就连超然物外的夫子尚且如此,自然没人可以免俗……

除了恪守本职的秦九,这个半只脚都快要踏入棺材里的老太监不食红尘烟火息,不懂少年人的心怀。其余众人自然皆是趁兴而乐,五岳倒轻!

人类上下五千年的历史足以证明。

酒桌,是令两个完全陌生的人迅速熟络起来的最佳场所,没有什么事情是一顿酒宴解决不了的。

如果有,那就两顿……

“楚……呕哇……”

嬴镛刚开口说了一个字,便再也忍不住的吐了满地,发鬓散乱,全然不复平日的从容和优雅。

“哈哈哈!”楚无衣抱着酒坛大笑着,一身不伦不类的儒衫上满是油渍和酒污。看到嬴镛弯着腰吐着酒秽,索性扯了扯衣襟露出了精壮的胸膛,卷起长袖,一只脚踩在长凳上,颇有一番豪侠的风采:“秦兄!你这……嗝……酒量不行啊!”

说着,还打了个长长的酒嗝。

而秦九则始终坐在一旁不动声色,即便是嬴镛弯腰吐着酒秽,亦是没有半分上前帮忙的意思。

“苏樱姐,我看你们喝的也不少……不若,你们先回房歇息吧,顺便也把我师兄带回去。”燕寻抱着酒坛子笑着看向苏樱,虽说酒酣眼热,但至少头脑还算得几分清醒。

“好,那我就先回去了。”

苏樱似乎也有些醉昏了头,带着醉倒在自己肩头的宁无常沉沉的点了点头,恍然不觉燕寻对她的称呼有何不妥,一只手把住宁无常的软肩,一只手夹带起醉得不省人事的君涯,摇摇晃晃的向楼上走去。

“谁!谁说的!”

嬴镛突然直起腰大喊了一声,眯缝着双眼看了一圈在场的侍卫,视线缓缓停留在楚无衣的身上,伸手缓缓提起一坛酒:“今日能结识楚兄,痛快!说……实话!我已经好些年没这样……这样痛快过了真的……”

嬴镛的舌头都有些微微打卷,说着说着似要睡着了一般,身子不由自主的前倾。看得让人昏昏欲睡之际,忽而直起身子,大叫了一声:“痛快!不说别的了,喝……都喝!”

说罢,又是一坛酒举起来,大口大口的灌了起来。

而楚无衣自然是大笑着饮将一坛,抹了抹微湿的嘴角,长长的呼了口气:“今日虽然痛快,但这酒水菜肴却不是这桑山城一等一的!秦兄匆匆而来,不能尝到这桑山城中的顶级美味,实在有憾!”

“不……是,一……一等一的?”

嬴镛身子颓唐的坐下,鬓发散乱,抱着酒坛子低垂着头,喃喃道:“楚兄此话怎讲,何谓这桑山城一等一的美味佳肴?莫……嗝……莫不成,莫不成比那皇宫的还要好?”

“那是自然!”

楚无衣亦是东倒西歪的坐下,提起筷箸夹起一片桌子上的烤乳鸽肉,醉醺醺的道:“且看这烤乳鸽,看它的表……嗝……表皮,就知道!火候……老了!这肉,肉啊……嗝,肉也有些柴,根本吃不出鸽子的鲜嫩!”

“还有这狗肉,必!必然是死……嗝……了不知多少天的狗肉……吃起来臊……气的很……”

“这酒也,也是……”

“不够劲儿!”

楚无衣抬着迷蒙的双眼,咧开嘴,喷着酒气说道:“不瞒秦……秦兄弟说!我……嗝……我小时候,自,自家也……是开酒楼的!我爹……我爹那手艺……嗝……绝对绝对绝对!一等一的!好!”

“哈!哈哈!”

嬴镛笑了两声,伸手点了点楚无衣的肩头:“巧了!我爹也是个厨子!还是个……谁,谁都相当的厨子!我啊……我特么也想当!但我提不动刀没办法啊……所以,只能假装自己……嘿……对厨子不感兴趣……就来了这儿。”

“哈哈!缘分!缘分!”

楚无衣笑着拎起酒坛撞了撞嬴镛怀里的酒坛,大口的喝了起来,只觉得其他事都忘得干干净净,想起年少时的那间破酒楼,内心中空落落的像是缺了一块!

“不行……不行!”

突然嬴镛伸手扒了扒楚无衣举起的酒坛子,醉眼朦胧的抬了抬脑袋,醉气醺醺的说道:“我明个……明个就走了!你说的那个……那个那个,一等一的美味!我可得尝尝!不能……不能白特么来一趟桑山城!妈的下次就怕吃不到了!对!尝尝!”

说着说着,突然眼中洒下几滴泪水,咬牙切齿的骂道:“我特么……还!还有好多东西没吃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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