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师梧洪久在神圣王国等地活动，对于黑羊部落发生的事情并不是十分清楚。

他的身份有很多，从前他是黑羊部落派驻神圣王国的官方代表之一，他还是一位富有的宝石商人，一位资深的外交官，一位高级水系魔法师，以及法师云中桓忠实的拥趸。

他一直遵循着云中桓的计划，奔走在黑羊部落外，但是近几个月来的波澜，却让他有些意外，因为云中桓的计划有了重大调整。

这个调整，就是当初计划中的核心人物乌骨勒暴亡，导致所有计划需要提前进行。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云中桓也经常感慨，如果当时乌骨勒首领没有注意到那个沉默的巫师铁晨，他就不用冒更大的风险。

“是不是因为赤杰的告发，乌骨勒才开始怀疑您呢？”

云中桓摇了摇头说，“赤杰去告密，向乌骨勒和乌音揭发我，说我就是黑法师。其实在这之前，乌骨勒就已经开始怀疑我了。”

“您指的是什么时候？”

“就是在他巡视兵营的时候，他发现这个巫师铁晨还被关在那里。我觉得，他肯定会认为，我把铁晨关起来，那么长时间没有结果，一定是出于某种目的。”

“所以，他才会突然决定把铁晨一案交给赤杰来处理么？”

“对，他的决定已经说明，他开始怀疑我的用心，也就是从那时起，我不得不冒更大的风险。”

云中桓讲到这里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那是他感到非常绝望的时候，当他急匆匆抵达兵营时，已经无法扭转乌骨勒的决定。

他虽然认定巫师铁晨胆小如鼠，在自己的威胁下为了保命肯定不会泄露秘密。

但问题在于，乌骨勒将主审换成了法师赤杰，这样下去，铁晨马上就会转移到赤杰的保护下，云中桓再想动手，就有露出马脚的可能。

“当时的情况，只能先将铁晨灭口，众人的猜测再多，也比铁晨言之凿凿地指控我要好得多。”

梧洪理解了云中桓的用意。毕竟黑法师神出鬼没，如果铁晨死在黑法师手里，顶多又在黑法师的名下，记上一条杀人灭口的罪过。

可是铁晨一旦被赤杰接走以后，脱离了云中桓的威胁，铁晨势必会为了活命反咬一口，将云中桓是黑法师这个秘密告诉赤杰。

如果那样，云中桓就会彻底陷入被动，消息传开，别说黑羊部落会对他进行调查，连神圣王国肯定也不会放过他的。

云中桓这才把整件事情的经过告诉了梧洪。“我从神圣王国返回黑羊部落，路过铁壁城外时，幻境之门突然失效了……”

所谓幻境之门突然失效，其实指的是巫妖系魔法中，召唤幻境之门进入虚空幻境，进入之后犹如隐身一般，现实世界的人很难察觉。

召唤幻境之门进入虚空幻境，虽然是一个十分离奇巧妙的妖术，几乎可以使人达到来无影去无踪的效果，但却有两个弊端。

首先，只要是法师或者巫师，都能感应到能量场的异常，从而断定有人潜藏在虚空幻境之中，甚至可以根据这个看似透明的能量场追踪下去。

其次，就是幻境之门这个妖术会消耗大量的魔法，法术效果的持续性不好，后续能量跟不上的情况下，幻境之门的效果就会突然消失，隐藏在虚空幻境中的人也会突然显现出来。

这便是零星的“黑法师目击报告”的由来，若隐若现的黑影，给他的行踪涂上了神秘的色彩。

铁壁城的巫师曜先确实是个不幸的人，他瞒着合作伙伴巫师铁晨，独自在城外接了驱魔的单子，完事儿以后得意洋洋地准备回城。

可惜，曜先遭遇了从虚空幻境中现出真身的黑法师。

“我尽力躲避那些人，但还是不小心和巫师曜先碰上了。没办法，我只能把他干掉。”

“既然这样，又和巫师铁晨有什么关系呢？”

云中桓尴尬地笑了，他当时也以为除掉了目击者，赶紧离开就行了，可是他没有发现，巫师铁晨其实就在不远处目睹了整个过程。

原来铁晨并不信任自己的合作伙伴曜先，他一直在跟踪曜先，准备事后揭露他背信弃义的行为，再多分一杯羹。

不料曜先倒霉，横死在黑法师的手里，随后，铁晨便开始了逃亡生涯，四处躲避，隐姓埋名，谁知道没过多久，还是被以谋杀曜先的嫌疑人的身份被抓了起来。

“我几次试探，得到了一个结论。他知道我就是黑法师，我也发现他是个那个跑掉的目击者，但是我们似乎默契地达成了一致，两人心知肚明，但都没有点破。”

“难道就是因为你们彼此达成了这样的‘默契’，才一直僵持到乌骨勒再次关注这件事的时候吗？”

“那倒不是……”云中桓十分清楚自己当时的难处，“乌骨勒首领跟我强调过，说铁晨万万不能出事。因为那时候神圣王国正在要求黑羊部落协查黑法师，手里有个在办案件，也好搪塞神圣王国的询问。”

“另外，乌骨勒担心铁晨被灭口，派了他的一些亲信来看管铁晨，那些法师和巫师守在跟前，我就没有了机会。直到那天，趁看管铁晨的人们离开以后，才让他彻底闭上了嘴。”

“这样的话，铁晨的死虽然很突然，但还是被算在黑法师的身上。这么看来，乌骨勒有可能怀疑您，好在安全度过了那段时间。”

“我猜乌骨勒那段时间一定很纠结，但他终究在怀疑和利用之间选择了利用，我为他制定的称霸勇者大陆的计划，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想放弃的。”

“那您后来为什么选择将他换掉呢？”

云中桓若有所思，他当然不会怜悯乌骨勒的性命，他也没有后悔铤而走险，“赤杰这个家伙咬着我不放，乌骨勒对我的怀疑越来越重。那段时间，我正愁着想办法度过这个难关，却有人来助攻了。”

“先生指的，是神圣王国的那些使者吧？”

“是他们……”云中桓的嘴角划出一声得意的冷笑，“想来想去，只能趁他们向乌骨勒献礼的时候动手，一举两得。”

梧洪这才搞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云中桓利用这个难得的机会，嫁祸给神圣王国的使者们，他为了瞒天过海，竟然喝下了自己施有蛊毒的酒。

只是因为在荒郊野岭多看了你一眼，就无法忘掉你容颜。

巫师曜先和巫师铁晨都是不幸的人，他们一定想不到，是他们催着黑法师改动了计划，冒着巨大的风险毒死了乌骨勒。

……

神圣王国的春祭大典虽然延期了将近半个月，但还是在万众瞩目中开始了。

早先有很多传闻说，今年的春祭大典会受到去年大巫师离世的影响，国葬之后的春祭大典应该会采取缩小规模的礼节性避讳。

还有传闻说，神圣王国的重要盟友，白鹿部落前首领鹿源，以及黑羊部落前首领乌骨勒相继去世，所以一定会缩小规模，表示安慰。

可国王并没有丝毫缩小春祭大典规模的意思。

整个春祭大典期间，通天城甚至比去年还要热闹，祭品更加丰富，祭祀仪式一样不缺，一样不少，依然风风火火，有声有色。

细心的人发现，青狼部落首领诺德，作为重要嘉宾，被排在了国王和王后，以及总督的后面，成为本次春祭大典中最令人意外的安排。

相比之下，白鹿部落和黑羊部落派来的特使就显得黯淡无光，他们的排位远在青狼部落首领之后。

大祭司萨莱曼念诵祭辞的声音洪亮而悠远，国王一直面无表情，神色肃穆。

他完全没有去年春祭时那般得意和骄傲，他看着祭坛周围乌压压的人群和各色旗帜，心里却在琢磨安途派人送来的信。

就在大典开始前，总务官淳枫林亲自将安途的信送到了国王的手中。

“又是黑暗势力重燃？”国王对这几个字极度反感。

几年前，大巫师就总是通过各种方式提醒他，黑暗势力并没有彻底被消灭，黑暗军团可能卷土重来。

这个话是国王最不爱听的。

人类联盟的盟主，击败了黑暗军团建立了不世之功，可是总有人在取得巨大胜利以后，一直小声在耳边提醒，那种语气在他的思维里变了味。

国王总感觉大巫师在敲打他，大巫师殷切的提醒似乎也变成了他们还回来哒，你要注意哦，不然会被人家暴揍一顿哦！

国王得意于他曾建立过的功勋，他将黑暗军团彻底揉碎，击倒在地，并且还踏上一只脚。

可是从未停止的预警，其中细节居然变得越来越具体，这就让他开始审视“谜之自信”带来的后果难道真得是自己变得自大狂妄，目空一切了么？

他反复思考着安途在信中提到的问题，他注意到白鹿部落和黑羊部落的特使，这些心事重重的使者们，又各自背负着他们部落什么样的目的呢？

是啊！鹿源和乌骨勒的死，这背后难道真的是有人在操纵吗？那个披着黑袍的法师，究竟想干什么？

他越想越觉得蹊跷，几度走神，竟然没有注意到大祭司在请他和王后开始引领众人向火神献祭。

国王手中的祭品投入火鼎之中，冲天的火焰让他不由得想起了大灾变时的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