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荫下，低声的抽泣被大雨淹没。树冠摇晃发出哗啦啦的声音，雨水被树叶抖落下来，密集的洒在地上。因此而起的冷风灌进树下那两人的脖子里尚夏趴在帕布的身上，拼命忍着泪，左侑一个颤抖，从麻痹中醒来。

一时间，这个世界的许多东西，他未曾注意过的雨声，风声，缤纷多彩的颜色，全部涌进大脑。疼痛在这个时候什么都不算了，左侑近乎呆滞的被这个全新的世界淹没着，他撩开头发，深吸一口气，然后听见了尚夏的哭声。

对了，帕布！

然而……当他的注意力转移到帕布身上时，他很快便发现，帕布的手掌很凉，凉得和那时候的弟弟一样。

他眨了眨眼睛，清楚的知道了现在的情况。

帕布，死了。

他松开手，朝后坐在地上，头埋在腿里。

尚夏吸了吸鼻子，膝盖着地走到左侑的身边，“他说……他说，让我们去21区，东城可能出现了叛徒。”

21区。刚有这个念头，左侑的脑子里就出现了一些信息，零散，但是很清楚21区，自诩为正义的收留所，组成成员为逃犯，鼠民以及任何得到不公正待遇的人。首领焱（傻小子），实力不错，身上的秘密不少。乌合之众。

“……好。”左侑心想着21区的资料，顿了顿，问，“叛徒是谁？”

“斯什么厄。”

“……”

……

“斯洛厄。”李将军怒气大盛，冲到斯洛厄的面前，把他从地上拽起来，说：“你为什么不关城门？”

斯洛厄把李将军的手打掉，不屑的看着他说：“这事我不需要向你交代。”

晃眼的灯光打在头顶，两人的影子就在脚下。两人对峙着，周围好像一片空白，全都被灯光吞噬了。

李将军看着斯洛厄的眼睛，他愤怒的面容下，眼底一片冷静。将军也冷静下来，转过头，不再看斯洛厄。

灯光一下子全部收回了灯罩里，四周的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依旧是红褐相间的装修风格，墙边围满了整整一排的士兵，士兵前头坐了五名军官，他们的帽沿压的很低，灯光主要都集中在斯洛厄与将军的身上，到他们时，亮度一下子黑暗下去，让人看不清五官。

“安静。”其中一人用关节敲了敲桌子，声音仿佛是从帽沿下边溜出来似的。

李将军与斯洛厄安静下来，端正的站在五位军官面前。

这五位军官穿着与平常斯奥姆军官不同的服饰，尽管依旧是黑色，但身上的装饰却多了一些，一条金色的锁链从肩膀延伸到腰际，肩上锁链的一端挂着红色流苏。

另一名清了清嗓子，是个男人声音，有些尖，“斯洛厄，你不能跟李将军说，总该跟我们说吧。“

斯洛厄的睫毛稍稍动了动，没人发现。

他握拳敬礼道：”当时李将军的状况众人皆知，虽然李将军私下发了消息，但我个人判断这不利于李将军的性命。”

李将军冷笑一声，“个人判断？站在东城的判断立场上？”

斯洛厄没有转头，没有回应，他挺直背，目光直视着五位军官的坐席。

“斯洛厄，我觉得李将军问的有点意思，你不如说说？”

斯洛厄点头，他把帽子从头上摘下来，放在自己的掌心，视线越过五位军官，不知道看向何处，“我背叛了东城，也背叛了我的战友，一次足以。”

场间气氛凝滞。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军官问。

斯洛厄坦然的点头，“非常清楚。”

“呵，”军官紧了紧自己的手套，朝身后张开手掌，“给我枪。”一把黑得发亮的枪递到军官的手上，他如同抚摸自己的爱人般仔仔细细的将枪的每一处细节都擦干净，“既然你都明白，那也没什么好在询问下去的了。也别说什么一人做事一人担这样的蠢话来，你知道我们的怒气，这些怒气只用你一个人，填不满。”

斯洛厄咧嘴一笑，不做声。

“好。”军官瞄准斯洛厄的额头，“勇气可嘉。”

手指缓缓按下扳机，这是他们五人的乐趣。受到审判的人总是会在这个时候露出马脚，譬如求生的欲望，譬如对生命即将消失的恐慌。无论是哪一种，都有意义。

当扳机的弹簧差一点就要启动时，一只手搭在了军官的枪上，“等等。”

军官顺着手套看到这人的袖口，肩膀，脖子，然后连忙从座位上站起来，恭敬的喊道：“信使大人。”

信使点点头，“都坐，都坐。”

军官们面面相觑，即使是负责安全工作的士兵们，眼中也流露出来疑惑的神色。

信使大人把枪放在桌上，走近斯洛厄，打量着他的眼睛，五官或者其他的什么地方，看了一会，才高深莫测的说：“不错，不错。”

“请问您这是……？”军官里的其中之一发出了疑惑。

信使恍然大悟的笑了笑，好像突然才想起这事来似的，“我是来带斯洛厄走的，总领要见他。另外，他刚才说的不算数，事实上，让他不关城门的人正是总领。”

信使说完这句话，手掌搭在斯洛厄的肩上，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了。

……

总领府。

斯洛厄一头雾水的跟在信使身后，这个高大但纤瘦的男人自从进了总领府后便没在说过一个字，这让斯洛厄觉得事情不太简单。

信使走到一座金色的双开圆拱大门前，轻轻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个年轻的男人声音，“进来。”

信使弯腰勾手，作出请的姿势。

斯洛厄看了他一眼，听话的打开了大门。

与那扇金色的门很搭，这屋子的品味与整个南城都不同。想来也是，整条黑色的走廊里突然出现的一扇金门，恐怕整个斯奥姆只有这一扇金门。

落地窗前的椅子上坐了一名穿了一身白色军装的年轻男人，他的帽子放在了桌上，一尘不染，规规整整。

“斯洛厄。”他抬起头，这是一双罕见的黑色眸子，黑色，多么神秘又引人注意的颜色，“我的确操控了许多事，但并不包括你。”

斯洛厄没有惧意，也没有敬意，他依旧昂首挺胸的说着自己想说的话，“因为帕布？你都做了什么？”

“嗯……挺多的，但并不只是因为他……他身边的那个小子也让我很好奇。”黑色眸子的男人双手相叠放在桌上，“譬如在下水道的时候影响了一下kg8，还有那个小士兵……哦，帕布应该发现我了，但是他不敢有所动作。”

斯洛厄皱起眉头，心里不好的感觉越发强烈。

“那发射向小女孩的子弹，也是我操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