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 此情可待成追忆(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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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亦舒的画展在一个一百多平米的展厅里举办,二十多幅画作错落有致地悬挂在墙上。

美惠禁不住问庄之言,“这幅画看上去很像顶顶爸爸。”

庄之言不知如何向一个孩子解释爱,林亦舒封闭自己不再爱上任何人,她孤注一掷在绘画上,画了无数幅徐蔚的画像,但是从不卖,哪怕出再高的价格,她要自己保留下来。这是她表达思念的一种形式,她用最擅长的方式表达着。随着画像的增多,她的思念也变得厚实,沉稳。

“可能只是像而已。”庄之言敷衍道。

“爸爸,我看就是徐叔叔。”美惠肯定道。

“你说是就是了。”庄之言没有合适的理由反驳美惠。

陈染打来了电话,正好美惠在场就接过了电话说道:“陈染阿姨,我很快就跟我的爸爸回去了。”

“是啊,顶顶还说起你呢,回来就可以一起玩了。”陈染笑道。

“我跟我爸爸正在看林亦舒阿姨的画展,还有好多幅徐叔叔的画像。”美惠沾沾自喜道。

“一定很像吧。”陈染苦笑道。

“像极了,就是徐叔叔,我爸爸还说只是像而已。”美惠像是通报喜讯一样,笑声朗朗道。

徐蔚接过电话,“陈染,是有几幅徐蔚的画像,但是也没有美惠说得那么夸张。”庄之言的解释连他自己都觉得说服不了,但还是觉得有必要说出来,让陈染不至于很难过。

“我想再画也是记忆中的徐蔚了,我不会嫉妒她。毕竟爱一个人是一件可遇不可求的事,她能遇上徐蔚,是他们的缘分,但是最终也没有在一起是缘分不够深吧。换句话说是不够爱吧。而我与徐蔚的缘分是能够结婚,生子,能够在一起朝夕相伴十几年,是最深厚的缘分,最长情的缘分。”陈染说道。

庄之言没有想到陈染对她的感情看得如此通透,仿佛就是一个洁净透彻的水晶球,表面光滑内里丰富,不伤人也悦己。不像夏知秋总在沉溺,毁坏别人也在毁坏自己。

“你太聪明,把一切事情都看得通透,一般女子是不具备你这样的本事。”庄之言夸奖道。

“是嘛。谢谢夸奖。”陈染笑道。“我打电话就是想问问美惠怎么样了,听上去心情不错。”

“过几天我们就回去了。放心吧。”庄之言说道。

挂了电话,庄之言同美惠正准备离开,突然看到了夏知秋,林亦舒介绍道:“这次画展都是夏女士帮我联系的。”

庄之言也就明白了他刚找到美惠,夏知秋就立刻出现在他面前的原因了,也明白了美惠口中的两天没来医院,原来正在准备的是林亦舒的画展。

“我说刚来法国你就知道了,原来有通风报信的。”庄之言看了看夏知秋。

“如果想办画展,只要够标准,我都愿意帮着联系。我在这里已经多年了,还是认识一些绘画界的朋友。”夏知秋看了一眼庄之言,又道:“你的绘画虽然是中国的水墨画,但是在西方也是有市场的,西方人对于东方文化的认识是神秘的,尤其意境深远的水墨画。”

“我就算了。”庄之言客气地说道。

“庄之言可是有名的画家,不稀罕我们这些。”林亦舒也会说俏皮嗑儿,第一次听到。

“我是觉得西方的油画注重的是形态,是写实,而中国的水墨画注重的是感觉,是心情,是意境。”庄之言的话音刚落,就听到了掌声,原来是美惠在鼓掌。

“我爸爸很厉害的,不光是绘画,在绘画理论上也是出类拔萃的。”美惠毫不隐瞒自己的溢美之词。

“是的,你爸爸很棒,你妈妈也同样很棒。”林亦舒在一旁笑道。转而她又看了看庄之言,说道:“我看你就别回去了,你们一家三口在一起就是一个艺术之家。两个绘画的,一个学音乐的。”

“林阿姨,我还是要跟爸爸回国的,因为我想那里的伙伴。”这个孩子竟然把想念伙伴当成她想回国的理由,既避免了夏知秋的尴尬,也避免了庄之言的难堪。

“美惠,你去别处看看。”庄之言把美惠给支走了,好不容易说服夏知秋同意了美惠离开这里,他不想美惠跟夏知秋两个人一句话不和,再闹出什么乱子来。另外美惠的病情也得到了控制,不想再让她受到什么刺激。

看着美惠离去的背影,庄之言很郑重地对夏知秋说道:“谢谢你。”

林亦舒看在眼中,即刻明白了两个人一定有重要的话要说,于是借故离开。

“只要你不恨我,美惠不恨我,我就千恩万谢了。”夏知秋的改变让庄之言感动,更是感谢。既然夫妻一场,总是有爱的成分,何必要伤害对方,甚至恨对方呢。所谓的好聚好散就是这个道理。

“美惠还是一个孩子,很多的感情需要她长大了才能明白,所以请你不要怪罪她。”庄之言谦卑地说道。

“你还是考虑一下我的建议,这是你走向世界的一扇窗口,你为什么不尝试一下呢。有多少人想来这里,可是由于自身的水平不够,只能放弃,而你却浪费自己的资源。”夏知秋苦苦劝说。

“我有自己的发展方向,不是蛋糕摊得越大越好。尺寸相当,与自己匹配才行。现在我就想画好每一张画,每一次下笔都是我积累的一个过程。”庄之言充满感激地笑道。

“林亦舒是学油画的,我倒是觉得她很适合留在这里发展。并且她的绘画很有法国画家米勒的风格,静美安详,田园气息浓郁。如果我是她就在法国找一处乡村小院住下来,每天画拾麦穗的劳动者,画暮色中的羊群和牧羊女,画教堂钟声敲响时默默祈祷的农夫。”庄之言停顿了片刻,又道:“还可以画乡村的树木,田野,房屋,河流,画一切可画的大自然。”

“画展结束她还是要回去的,她说过她的爱在国内。无论我们在什么地方,最终能决定我们住处的是爱。”夏知秋声音低沉说道。

“这可是一个伤感的话题,不是吗?”庄之言苦笑道。

“当初我离开你们,也是忘不了林放,那是让我伤感的地方,我逃离出来就是想忘记那里的一切,说到底也是为了爱。”夏知秋感慨道。

“所以你才不顾一切地离开我们。”庄之言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夜晚,他没有留住夏知秋,她还是悄悄地离开了。从那一天起,庄之言就知道他的爱是徒劳的。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那份爱,一旦用了就会减少,所以当爱过一个人后,就不会轻易再爱上别人了。这便是爱的自私性,局限性。

“很感谢你照顾美惠那么多年。我是一个失职的妈妈。”夏知秋满怀歉意道。

“别再说了。都过去了。”庄之言干脆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爸爸,爸爸,你看林阿姨的一幅画署名是徐蔚。”美惠在不远处喊道。庄之言很感谢这个可以离开的机会,他不愿意再听夏知秋说下去。

“好,我看看去。”庄之言随即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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