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并不矛盾。”

楚懿看着孙灵修难得的激昂笑的十分开心。

“就拿你马上要演的镜星传来说，同样是能够制衡天下的帝王绝学，为什么慕容玺成了杀人魔头而王章却被称为青帝仁君？”

“术之正邪，维唯人心？先生是想说技术不分好坏吗？可是也有‘心怀利器，杀心自起’这种说法吧！”

楚懿调整了一下坐姿，不自觉的摸了摸左腕的手表，又道：

“咱们华夏源启易经，本就是变通机变的文化。好处是时移世易通变创新不落伍，也有助于开启民智。

可我觉得华夏不是缺少智者，而是自以为聪明的人太多！

表面上说着正邪在心，技术无罪。暗地里却是放纵无忌只为自身，哪里有半点正心诚意？”

楚先生眉眼间的一抹哀思没有逃过灵修的眼睛。

这位风华绝代的奇男子平日里宁静远泊，掩不住通身体统浩渺神光。

却在此时有了人间气息，更是倍加魅力无当，让孙灵修生出炫目之感，满室俱满秋愁。

竟感觉偷天换日，炎夏变了金秋！

“你还小，不知道人性最是多变，开始尚能维公维道，轻易便换作自私自利。

能如前汉那位保持二十多年不变心的已经是人间难寻了！最后还不是反噬而亡……

卿由此兴，必由此亡。实在是金玉良言！”

楚懿这段近乎自言自语，感慨叹怀之余还暗藏了一股深沉怨气，让孙灵修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扯远了！你说的确实是最本质的道理，可惜单纯靠人心自省来维持，实在是过于无力。

绝对的权利导致绝对的腐败，自身为自身主宰，必然导致堕落，其实是不可能成功的。

所以才要有法律、道德，有教育、文化，有信仰、神明。

等你到了一个高度就会发现，当外在强制力无法约束你时，不是人们希望你有道德，而是你需要有道德给你指导方向。

而当你对道德这种具备时代局限的东西产生了疑虑，就需要用信仰来重新校对一个坐标。

能力大到随心所欲，强到绝对自由的时候，其实就成了绝对不自由。

好比出行，法律道德就是已经修好的路，当你强到不需要道路都可以前进，文化背景至少成为北极星，告诉你一个大概的方向。

而当你强到一分钟绕地球一圈，向哪里走都同样快速高效，信仰和神明至少告诉你一个目的地，让你的前进有意义。

有人说人类最大的谬论就是，往哪走都是往前走。但其实没有目的地的往前和原地打转没有区别。”

楚懿见孙灵修露出迷茫的表情，心知现在谈这些还是太早了。

有些道理本就是玄之又玄，不亲身经历一番难以体会。

“总之你说我这理论是邪道也好，不认同也罢，这世上也只有你我才放心。

你若能抛弃我的理论走出自己的路那是最好！若能领会到精髓让这技艺留存于世，便也不枉我们师徒一场。

我只盼这技艺不随我下黄泉，也算对得起她了……”

“先生怎么尽说不吉利的话！我不是不识好歹的人！我肯定好好学的！”

楚懿话说到这等份上，孙灵修虽然觉得有些小题大做，却也明白他一番苦心，收起了心思，承诺努力钻研领悟。

楚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

“趁着今天也让你知道，咱们这套表演理论的来历，省得你空入宝山暴殄天物！

外界都传我回国闭关数年一无所获江郎才尽。其实这些年我也确实没做多少突破，只不过是在回忆总结而已……”

孙灵修刚想反驳安慰一番，楚懿却不给他这个机会。

“这套理论我只能算小半个作者。除了借鉴参考国内外现有理论之外，有将近一半都是你师娘的成果……”

当年楚懿与宋瑾在华艺校园相识，一见倾心。

楚懿风姿天成锦绣，而宋瑾平平无奇，让当时整个表演学院大吃一惊，引得无数少女心生妒恨。

她们却不知宋瑾身在表演系，却是十足的一个才女。

不仅对华艺传授的表演理论烂熟于心，还广为涉猎，世界各大表演流派如数家珍。

除了自身碍于先天条件无法实践之外，在表演理论上还极具想象力，近乎形成了自身的风格。

两人自打相识，如虎添翼。

楚懿对表演一点即透，是理论实践的最好对象。

宋瑾的各种奇思妙想也深深吸引着楚懿，为他带来了充满未知的、满足好奇心的一片全新天地。

从没有觉得表演困难的天才，为了实现女孩的一个猜想反复练习，只为了她满意的一笑。

而在这种练习和实验中，楚懿的演技和水平突飞猛进，渐渐成为华艺，乃至整个学院派里的名人。

那短短的几年楚懿刷遍了学校能带来的资源，且从不失手，近成传奇！

毕业出道后一年之内就提名金凰金星金影华盖全满贯新人，成为唯一记录。

不过两年，走出华夏，风靡欧联合。又一年，制霸全球！

全华夏自有影视产业以来，达此成就的独此一人，空前绝后！

官方每五年修订一次的影史之所以还没有收录楚懿生平，唯一的理由就是他还太年轻且未去世罢了！

坊间传闻楚懿宣布隐退时国家有关部门还专门找其谈话过！

何其荣耀！

人们却不知道这样光芒万丈的背后，一直有个影子，并不美丽，却独一无二！

“……之后我将我们的成果整理归类，就成了现在你看到的这样。大部分都经过我实证，还有极少数尚未验证的，就要靠你了！”

孙灵修到最后也没有去问宋瑾师娘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哪怕自己有着不可避免的好奇，却知道楚先生眉间那股郁散不去的相思哀愁自己不可以触碰。

“你说的没错，我们这套理论很危险，很容易走上魔道。尤其是心音技术发明之后，我自己有时候都会害怕。

但是我相信你！一个同情心、同理心无比强大敏锐的人，一个可以说是被动的善人。

你是不能忍受恶和不美好的人，就好像听力越好越忍受不了噪音一样！

只有你，能在道德、信仰之外多一道保险！真正的用好这把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