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黄欢快的在黄帝云袖中滚来滚去，随口答道：“是四夜帮我的，他们因果一脉中有一门秘法，叫两人人能生生世世记起彼此，据说这个秘法还是因果道祖悟出来的，还挺好用的，下次见到他，我叫他帮我俩也搞一个，这样我就不会忘记你了，嘻嘻。”

小黄说的没有丝毫犹豫，叫黄帝不知该信还是不该信它，正在黄帝踟蹰中，自前方虚空中，走出了一个人。

此刻黄帝正行走至这无名山的半山腰，四下月明，微有凉风起。

前方山中小径上，离地约莫三尺高的地方，一个人凭空出现。

那人是个男人，生的眉目清秀，就是可惜没有头发，显得脑袋有些小，通身上下就着一件宽大的鲜红麻衣长袍，直拖拽到地上来，盖住了双脚。

随着风动，能大致看出他颀长的身姿，长袍是个大圆领，露出很是纤细的脖颈，还有精致的锁骨，手有些大，只是瘦，骨节分明，捏着一串不知什么木做成的珠子。

那人就这样，顶着一身月光，立于风中。

乍见之下，煞是好看。

再一细看，风姿飒飒。

颇为动人。

那人笑着说：“我好像听见谁在叫我？”

声音干净透彻，像初春田野里的冬水，透着一股温热，叫人闻之欣喜。

可惜黄帝没有欣喜，也没有回答他。

在黄帝看见那一袭鲜红长袍的时候，就走神了，是的，没错，他又想起了自己的玩伴，赤帝。

也不知他走了这么些日子，赤帝过得怎么样了。

但黄帝细细一回想，发现其实自己走了也没两天，就是这两天过得太充实了，让他有些恍然。

那人初见黄帝也是颇为惊讶，看黄帝瞪着自己双眼发直，又不明白黄帝想作甚，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只好摸着自己锃亮的光头，暖暖的笑。

云袖里的小黄长叹，它这个主人一看就是个初出江湖的菜鸟，面对陌生的修士，老是动不动就走神，这要是遇上个对他不怀好意的，还不得英年早逝啊！

随着感叹，小黄从云袖里钻了出来，懒洋洋的在空中转了个圈，给那人道了个好，道：“四夜啊，好久不见啊！我刚给我主人说到你呢！”

原来那人就是中土五人之一，四夜。

刚回过神来的黄帝心中暗道。

四夜在刚看见小黄的时候眼里就有着他乡遇故知的惊喜，听见小黄那熟悉的猥琐大叔音，眼里更是藏不住笑意，只是听到‘主人’这个称呼的时候有些惊讶，看向黄帝，疑惑道：“你的主人？就是他么？”

“是的哟！”小黄脸上笑嘻嘻的回答到，心里直骂自己真贱，黄帝又没承认！

果然，黄帝毫不留情拆穿了它，看着四夜，有些疏离道：“道友误会了，我不曾收小黄为妖宠，我与它，也不过是才相识。”

“小黄？”四夜有些趣味的笑，道：“这名字倒是与这小妖长相颇为符合。”

小黄听着四夜称自己为小妖，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扭了扭身子。

是的，小黄没有名字前，一直都被他们五人戏称为小妖……

“不说它了”黄帝明显对四夜有些戒备，直接问道：“敢问道友，因何事来此地？”

“你……”四夜更加疑惑了，他本来以为黄帝是因为自己与小黄认识，才一时没有动手，但看黄帝这一脸戒备神色不似作伪，倒是茫然了，不解问道：“你也失忆了？”

黄帝现在十分的敏感，一听四夜的话就知道不对，忙问道：“你也见过我的心魔？”

为了避免小黄不解，黄帝现在索性称恶念黄帝为自己的心魔。

“你的心魔……”四夜一怔，随即想明白了大概，而后竟破天荒的有些委屈，那清秀的眉眼皱成一团。

小黄神识扫过四夜那一脸委屈时，差点以为自己扫错了人。

四夜是什么人啊？

中土神洲最有天赋的五

人之一。

因果一脉辈分最高的道痴。

居然也会委屈？

小黄觉得这个世界太可怕了。

黄帝起先看四夜那脸色也是一怔，随即有些赧颜，问道：“我心魔是不是揍你了……”

四夜眉眼皱的更厉害了，说实话，小黄记得自己认识的那个四夜，好像是个很从容的人，是个没什么烟火气的秃子，怎么会怎样？

小黄很怀疑，自己的记忆是不是又出问题了？

黄帝看四夜这脸色，心跳都漏了一拍，犹豫着，问：“揍的挺狠的吧？”

四夜叹了口气，抬起攥着木珠那只手，揉了揉清秀的面颊，无奈笑了笑，道：“他调戏我了，说我长得好似他一位故人，还说要娶我……”

这话好比九雷轰顶，将黄帝砸的木在了当场。

小黄更夸张，身子在空中不断抽搐，一边抖一边口喊着“酸死我了……酸死我了……”

黄帝知道，轩辕恶帝应该也是像自己一样，看到四夜，想起了赤帝。

但是黄帝敢对着天地山川江河湖海发誓，自己对赤帝，绝对没有一丁点儿，丑恶的念头，这些年来，虽说自己与赤帝同吃同住同游禁地大山大水，但是赤帝与他相处，更多的是兄弟之情啊！

轩辕恶帝如果是个心魔，那真是十分的合格。

“你不要多想了。”四夜终于恢复了先前那般赤诚，他双眸清澈，看着黄帝，和煦道：“我想你的心魔也只是说笑而已，他没有过多的为难我。”

四夜这话说的委婉，稍一猜想，就不难猜到，那个恶念黄帝，行为有多顽劣。

所以，黄帝叹息着说：“那他，还是为难你了。”

“为难么……”四夜想起那个一身黑衣的少年，被自己按在地下暴打的样子，笑了笑，摇了摇头，道：“他好像状态不对，打不过我。”

黄帝愣了下，随即想到恶念黄帝需要大量灵气修补躯壳一事，心下了然，点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

四夜见黄帝真以为那个心魔能打过自己，那颗作为天之骄子的心立马就不服输起来了，四夜捻着串珠，风轻云淡道：“就是他状态没有问题，那也不可能是我的对手。”

黄帝性格善良，但自问在修道天赋上从不输人，这会儿也高傲起来了，笑笑反问四夜：“是么？打一场？”

小黄看到他们这一副天生我材很有用的样子就脑壳痛，它很是痛苦的将身子扭来扭去，心里咒骂着，希望天底下所有天才赶紧死绝。

“那倒不必了”四夜回绝道：“我来这里是有事要做的，你若是闲得慌，就早点将你的心魔找回来吧，免得它在外面打不过别人，被人欺负，丢了你的面子。”

说心里话，四夜觉得眼前这个锦衣少年，实在不如他的心魔讨喜，虽说两人长得大差不差，但给人的感觉却迥然不同。

四夜很讨厌那些个自命不凡的人一副天下唯我独尊的样子，哪怕他自己也是这样的人。

或许，人都是这样的，自己如此行事时，是自己与众不同，别人如此行事时，那就该死。

黄帝本来对四夜还没那么讨厌，见他这副做派，也喜欢不起来了，而且此刻的黄帝本来就神魂不全，情绪很容易出问题，一时也暴躁起来了，挽起袖子，喊道：“别啊，有什么事那么急，先打一架，打一架再说！”

小黄看这两人也是好笑，但又不敢笑，这两人它一个也打不过。

想了想，小黄还是开口，劝了劝黄帝，道：“主人，四夜呢，他这人其实挺好的，就是天才当久了，一堆人捧，给惯坏了，你也别跟他计较……”

小黄劝到一半，看一边四夜额上青筋暴起，忙停了下来，又劝四夜道：“四夜啊，我主人打小就是个孤儿……”

“你给我滚啊！”黄帝气急败坏，他觉得面前这一人一妖，可能是自己修心路上最大的障碍了。

“原来你也是个孤儿……”四夜倒是冷静下来了，神色有些垂怜。

小黄这才想起，四夜这个人，身世比黄帝还要凄惨。

“也？”黄帝是个心细的人，立马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

四夜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对黄帝颇为和善的笑笑，说：“我还有事，我得先走了。”

黄帝点点头，别人的伤心事，他虽然好奇，但是也不好追问。

四夜抬脚迈步，与黄帝擦肩而过，欲往山脚行去……

“噫？”四夜停步，看着山脚惊呼出声。

黄帝不解，转过身来看着四夜背影道：“四夜道友还有何事？”

“这……”四夜望着山脚那祥和的村子，疑惑道：“我先前观此处上方有死气笼罩，怨念颇深，特地赶来超度，怎么？”

“哦~”小黄长吟了一声，算是明白为什么会在这里遇上四夜，黄帝心下也明了，但不好细说用气运净化一事，只模糊道：“是我，用了秘术清了他们的怨念，以免为祸人间。”

小黄心知是怎么回事，一时倒也不好拆穿，只在心底道：若是真不想为祸人间，你可赶紧将你那个祸害心魔找回来掐死吧！

四夜听闻黄帝的解释，有些惊讶的转过身，看着黄帝，问道：“道友也是修因果的吗，竟也懂超度之法？”

四夜明明记得那个黑衣少年身上流露的，好像是自然一脉的气息。

“那倒不是”黄帝不想撒谎，坦诚道：“我修道自然。”

果然是自然一脉，四夜暗道。随即想了想自己认识的自然一脉里，好像没见过黄帝这号人，便问道：“冒昧问下，道友是属于自然一脉里的天宗呢，还是人宗呢？”

“天宗人宗？”黄帝皱眉，难道自然一脉也分裂了？

“都不是？”四夜也疑惑了，他就说嘛，如果黄帝真是自然一脉，那这等天资，怕是能与天宗那个小宗主比肩，不可能自己没听过啊！

“四夜啊，我主人呢，是从深山老林里出来的，对现在这个世界发生的事情呢，不太了解，我想，他应该是自然一脉隐世不出的那些老怪物的后人，所以你也不要太过追问了。”小黄在一旁打着圆场，它心知黄帝身上估计有不少秘密，四夜这个人它虽然熟，但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有什么修道上的大道之争？

是以，它现在得帮着自己主人，藏着点儿。

黄帝听小黄讲的也不算错，就没开口。

四夜不是那种热情热心的人，见黄帝不愿多说，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温和笑笑，就要与黄帝作别，因果一脉要度天下人，此地有人度，他还得去别的地方呢。

既是度人，也是修行，也是度己。

不过，也许是黄帝的身世触动了他，四夜临行前，仍是停了停脚步，向着前方月色下的浩然天地，轻声道：“虽然你天赋不低，不过修行一事，还是正统的传承比较好，如果有机会的话，回天宗人宗去，虽然他们对自然一道的理解有分歧，不过都不是什么太坏的人。”

四夜说完，不待黄帝回答，便消失在月色中。

小黄倒是很诧异，吃惊道：“没想到有生之年居然能看到四夜公子关心别人，啧啧啧……”

黄帝对于四夜的关心倒没多大感触，也没准备回答他，倒是小黄看到黄帝一副冷淡的样子有些看不下去，绕着黄帝脖颈滚来滚去，道：“主人，你怎么这么冷漠啊，没有丝毫的感动吗？”

黄帝笑笑，摇了摇头。

小黄嘴里瞎嚷嚷着妖精族的密语。

黄帝估计小黄应该又是在骂自己。

不过他没打算解释什么。

天宗人宗？自然正统？自己可是道祖亲传弟子，论正统，天底下有比我传承更正的吗？

要是小黄知道黄帝心里的想法，估计得骂上两天两夜。

月色冷清。

明黄锦衣的少年孤零零的行走在山间的小路上。

又想起了家乡的玩伴。

那个像神仙一样漂亮的红衣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