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相关章节 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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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皮这人,无论是申村里大人碎娃,还是刚刚学会了说话的碎喳喳人,都知道他是个疯子,却并没人知道他到底是咋疯的,也没个人想去知道他为啥疯了的原因。人们的脑子都形成了固有的思维模式,提到黑皮便是疯子,说起疯子那就是黑皮,将疯子和黑皮划上了绝对式的等号。即使有人知道黑皮是咋疯了的人,也不想说出那原因,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也有守不住嘴的人也悄悄说过一言半句的,并不咋详细,人们却觉得原因过于简单,简直跟个一一样,也至于让黑皮疯了,于是能说口并引不起人们的注意。知道原因的这些人一般情况却绝口不提,相反让人觉得那是胡吹冒料的东西,导致知道的人也不愿说出口。

其实,疯子黑皮疯了的原因极其简单,有缘也有故,之不过有点蹊跷。按照申村人的说法,蛋大的事情结果就疯了,倒成了个没缘没故的疯子。正是那些年,每天夜里几乎常常开会,黑皮当时靠在一堆玉米秆堆边,边抽烟边听会,谁知道咋就着了火。那火也烧得十分蹊跷,偏偏是从黑皮的棉袄内部烧起的,属于暗火那种,别人愣是没看见。整个棉袄和棉裤里的棉花都被烧得个精光,这才直烧得黑皮乱跳乱蹦哒起来,直接脱光了仅余下的空壳衣服,光着身子在棉袄棉裤上乱踩。一大村子的人,有男有女,黑皮把自己脱了个精光,也就把自己的人在全村人面前丢了个精光。当时这怂人连个内裤也没穿,男人们笑女人们也笑,仅仅这笑把黑皮弄得无地自容。于是,到了第二天大清早,申村人才发现这怂人疯了。

疯了的黑皮并不是个靠疯而生活的人,南沟道土窑里的那个老式扎花机成了他的专用品。生产队里的棉花几乎都是黑皮一个人扎,一个人倒腾,白花花的皮棉经过了他之手变成了白生生的熟棉。奇怪地是,黑皮烟瘾很大,用报纸卷的旱烟几乎一根接一根地抽,自从进了扎花窑,多少年来却没发生过一次失火事情。有人曾经怀疑黑皮没疯,咋就抽着烟还能扎出棉花。怀疑归怀疑,疯子黑皮有自己抽烟与扎棉花的绝招。他用玉米线拧了火绳点燃后挂在另一个窑洞里,而且这火绳从来不灭,随时抽便随时通过扎花窑里与另外那个空窑之间的窑窝,用一根长长的细竹筒去抽。这是一项发明,单从这种发明中证明,黑皮这怂人根本就没疯。怪就怪在这里,既然没疯,咋与常人明显有所不同,因此又怀疑这怂人真就疯了,所以也有人说他的疯是装出来的。作为说人家黑皮的疯是装出来的人,仅仅几天功夫过后,又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质疑,若是装咋就装得真真的样子,自己也尝试着去装,根本装不了两天,自己便受不了。因此,在疯与装疯之间,黑皮的确有了一个很大的改变,自从那晚开会时发生了那种事情,黑皮不再和申村里任何一个人说句话。装疯也罢,真疯也行,有谁能做到始终不和别人说话的程度,申村里除了黑皮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最终结果,认为装疯的人渐渐有了糊涂感,认为真疯了的又觉得有了怀疑感,在糊涂与怀疑中,大家都叫他疯子,用疯子的称呼代表了黑皮的名子。到底黑皮是真疯还是装疯,只有黑皮知道,却没人能正常和黑皮交流过。只有许豹心里明白,但他就是不说,他一直认为黑皮先是装疯,后来真就装出了疯病,一但有了疯病便真就疯了。

这天,黑皮听了白二老爷子的或骂或说后,扎花窑里的他瞪大了一对眼睛,一遍又一遍地“我操、我操”,过一段时间后才换成“我靠、我靠”。棉花也懒得扎了,反反复复地就那么两句话,因此足以证明对于白二老爷子的或骂或说,有人说黑皮想过,也有人说他根本就没过。但黑皮的这种表现,比起申村那些所谓的正常人来说,最能认为黑皮是疯子的人才觉得他根本就没想。相反,认为黑皮到底还是想过了一些东西的人,却在内心生出了很多很多的怕,他们觉得黑皮这怂人,能针对老爷子的或说或骂表现这样的行为,认为他根本就没疯。

也有一个人,他想了却想不明白,因此不想去想,却反反复复地被一种东西所纠缠,逼迫得他不得不去想,结果始终也没想明白。于是他便瞪大了眼睛看天,那饭也没好好吃,确确实实变成了一碗玉米凉糊糊。这个人就是牛眼。

许豹看到了牛眼的样子,心里多多少少有了种希望,并不提示儿子关于吃饭的任何一句话,他高兴,便任由牛眼去想。在许豹的心里也有另外一种想法,觉得申村里的一些人连他的儿子也不如,是不是真就是那种球不顶的人。他突然间就想到了天狼,并微微扬了一下脸再次看了一眼天狼,见那狼日的正一口一口地吐烟圈,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的那种神情,心里便立即有了一种怕。想多了他便有了种特别般地怕,申村人到底怎么了,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有,愣头青不讲理的当然让人怕,稀里糊涂的人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也有,可那些蔫软的人一时也便有了让人怕的感觉,这些人正像那种蔫驴一样,只要想踢人便能直接将人一脚踢死,或者如同不会叫的狗儿一样,这种不会叫的狗却很会咬人。想着想着,在不断思考和更进一步的联想中,种种怕让他浑身一阵阵地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

无论如何,申村就是申村,再日能的人完全想把自己在申村里日能起来,都是些难上加难的事情。只有那些表面上显得不日能,却让人从骨子里总能发出一点让别人有种怕怕感觉的人,这才是申村里最为日能的人,这些人正是那些让人能敬而畏之的人。这样的人,申村其实有,却从不显山露水,从不显得自己日能,更不想达到那种让别人感觉自己日能得很的效果。

不管怎么说,男人毕竟是男人。起先还不断咋咋呼呼地,听了老妇人的话后,他们不再作声,也许正是老妇人们的提醒他们才正式开始了他们的思考。吃完了饭的,蹴在原地低了头抽烟,有的一边咳嗽一边吐啖,有的折根树枝剔牙迷眼的看着老爷子家的方向。没吃完饭的,仍然吱吱溜溜地吸着碗里的饭,有的仍然“喀嚓喀嚓”地嚼着手里的大葱,只是他们都很明显地放慢了一些速度和动作,之后再没有一个人吱声。老妇人还在叽叽喳喳交头接耳低声地议论时,男人们却变得十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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