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相关章节 第四十章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

关中平原上秋夏交替时节,特别是农村的街道,不规则不说,这儿一个破窑那一个烂洞,那些坑坑洼洼的地面就更不用说,到处都是玉米杆子、烂树叶。也不讲究啥规划不规划的,只要是自家的地盘,想弄个啥就弄个啥。因此,麦堆这一个那儿又一个,这儿不该栽棵树却偏要栽上一棵,那儿应该栽一棵却偏偏不栽,弄得整个街道乱八遭的。加上遇到雨水多的天气里,日脏是关中道上特别有特色的东西。猪满街道上自由地跑,狗也满街道上自由跑,鸡也满街道上自由跑。那些猫更不用说,本就是个爱富嫌贫的货色,却最爱干一些人模狗样的事情,拉了屎用土盖起来,倒隐埋了一些事实真相。当然了,街道上便有了很多说不上的一种脏,那些猪屎尿、狗屎尿、鸡屎尿到处都是,这是明面上的东西。还有一些根本用肉眼看不到的东西,诸如猫屎一类的,加上有白四的口水、干头的痰,牛眼的鼻涕、干叫欢头上的屑,以及带血的棉花套子,月流娃的尿垫子,这儿没了膀子的鞋,那儿缺了盖子的帽圈子。尤其在雨后时分,小娃娃拉的那种黄不拉及的水,容易割破人鞋的破碗碎残片,夹杂着申鹰那狗日终日骂人留在街道里的唾沫星子,在不平整的街道上,这儿一疙瘩那儿一团团,让一切都变得特别恶心。申村人出门时最应该格外小心才对,却没有一个人小心过,一个个大大咧咧的样子,即使踩上了明显让人恶心的东西,他们却极其平常地跺跺脚,之后好象什么东西也没踩过一样,照样干着他们该干的事情。

白四和狍子扭打在一起的这天,正是申村雨后的第二天,从各家门口的粪土堆上流到街道里的脏水更多,那里面又夹杂了丰富的申村人的特色性东西,屎和尿当然不说,还有那些看不见摸不着,但却客观实际而存在的一些东西。滚动着的白四和狍子,两人身上自然就有了申村街道里最常有的那些特色性的脏东西了。这是申村人的习惯,也是申村人过日常生活的最好方式。申村人最爱看热闹,白四与狍子抱在一起来回滚动,惹得申村街道上的人们纷纷停了各自的动作,正吃饭的也停了吃饭,闲聊的也停了闲聊,那些吸烟的也停了吸烟。大家都迸住了

呼吸似地,没有了声息,大人和小孩子之间竟然能斗到了这种地步,白四依然没有取胜的把握,这不得不让申村人感到有点意外。好奇并不是主要性的东西,主要性的东西在于一个不仅仅是大人,一个也不仅仅是个小孩子那么简单,关键在于,一个白家的,一个是黑家的。

白四和狍子只是一味翻滚,一会儿这个刚刚翻起了身,那个立即翻身又压倒了对方,认真对待,双方便没了最初的叫骂声。一时间,整个申村倒显得有点静静地感觉。那一帮子毛头小孩子们,也都吃惊地看着他俩,张大的嘴巴都能塞进两个猪蛋似地。

这时候,申村人一般不会有人出面劝解,因为这是一种生活,也是一种正常生活方式,加上本身喜欢看热闹更爱看别人家笑话,申村人轻易不会让这种事情轻易结束。只有特殊情况下才会有人劝解,但出面说话的人必须是受人尊重的长者,这样首先才能震得住双方。其他人一般不会出面调解,否则极容易引火烧身。即使出面的尊者或长者,能调解的矛盾与纠纷,也都是些不伤及某些大雅方面的事。大部分情况下,权当作一种生活方式,而出面说话叫停容易引起更多人的不满。申村人都是些有风就起浪的人,越是把水搅得浑些,越能显摆出自己的能力。所以,先要看什么事,值不值得这些人烧风点火。早上虎根与申鹰那档子事,申村人只是在心里吃惊外,别的东西并没想出来。起先因虎根的制止行为,的确让一些看不惯,凭啥。后来,虎根打了申鹰,倒让整个村子的人产生了奇怪想法的同时,倒觉得虎根还是给申村增添了另外一些没有见过的热闹。虽有一些人认为解了恨,却也有一些人有了另外的想法。

白四和狍子的事情有所不同,一个是成人,也就是大人了,另一个是半大孩子,重要的在于一个白家一个黑家,面子上简单,实质上却很复杂,有些根子上的问题,谁还愿多嘴。同时,白四的为人,申村人众所皆知,有些狗性,更没人愿意出面调解。

不多嘴便不多嘴吧,可白四的老婆和孩子,狍子的大和妈也在场,他们也默不作声地,旁人更不能多嘴,都静静地

观察着双方的翻滚。

这样的事情,在申村结束时也是有规则的,是同一族的,只要一方在翻滚过程中被另一方压在身下没了法儿,这才对压在上方的人说句“跟你不耍了”,这样方算结束,胜负自然一目了然。有时,胜者笑笑并说一句“你怂不行么”或“你怂球不顶么”,负者也便笑着回应一句“你驴日的能行服你怂了”,之后便不言不语。这时候,二者的矛盾与问题其实已经全部得到了解决。

有的则不同,如果不是同一族的,个人之间多少有些恩恩怨怨,那就得非弄个你死我活,打斗得难分难舍后,旁观者便开始骂,用心不良的开始烧风点火。结束的方式也简单,先是相互给对方以说大话、撂狠话为主,即使被压在了身下,只要有人旁边拉偏,另一方丢了人这才结束。总之,申村有这样或那样矛盾与冲突的事情,一般没有人轻易去劝说。不是同族之间时,即使有了劝说的,劝说的同时便上了手,开始拉架。拉架中百分之九十九的都是以拉偏架为主,总不会让自家的人吃点亏,于是引起了种族之间的斗争,便会打一场大的战争。只要种族之间斗争,双方在思想深处开始埋下了复仇的种子。长此以往,矛盾便越积越大,场面上也便越来越宽泛,恨也就越来越深。

白四自家人并不多,也就白三一家。正是白三的日子比白四好过了一些,白四就眼红,平白无故又捕风捉影地给白三作伪证,硬生生地给白三扣上了个恶霸地主成分的帽子,想让白三给白四解围拉开个架什么的,那是可想而知的事情。天狼家又隔了一层,因此关系远了些,况且天狼是个什么人,老觉得白四没有个长辈的样子,打心底里就瞧不起,让他给白四解围,那是个不可能的事情,甚至是个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只有干叫欢的老爷爷,正是和白二老爷子平辈,是白四的爷爷,关系隔得并不怎么远,远没出了五伏之列,但干叫欢喜欢叫欢看热闹,才不管那么多。特别想让干叫欢给四爸白四拉架解个围,那是个更不可能的事情。如果干叫欢这样的人都不愿出手拉架解围,那么白家其他人谁还愿意多管闲事,一个个更是沟子夹得紧紧地。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
推荐阅读
相关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