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三家由于当年塌窑的原因，院子就显得比别人家的院子要深近两丈多些，与邻居鸿雁家和老八家的院子形成了一个“凹”字形。到许三家议事，从保密的角度讲，这是个最为适宜的地方。正如许三经常讲的那样，曾经差点死过一回的人了，天底下哪还有他能怕的东西，在高大身材的陪衬下，许氏家族倒是乐意到他家来议事。

坐在土炕沿上的人，也是一些在许氏家族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那些没头没脸的，或者说在许氏家族中没有什么威信的，这些人会自觉地坐在他自己认为该坐的地方。

地上有唯一一张小木凳，正放在半截子身前。他也不坐，其他人也没人敢坐，大都蹴在地上，半靠着窑墙，也有一部分人半蹲半坐在不同的地方。煤油灯光稍微能够照亮到的地方，这些人基本上都是些和事佬，说好不好，说坏不坏，一般情况下三脚也踢不出个屁来。

也许是许三声音的突然提高，窑洞里一下安静下来，正偷粮食吃的老鼠突然慌张起来，也不知道把窑洞最里窨窖里什么东西弄翻了，一阵急促地叫声响起，之后便没了声音。大家都扭头朝窑后看，一切更加静静地。

正在这时，又是靠近窑后面角落里，却“嘟嘟嘟”地放了一串长屁，有人突然笑了一声，立即引起了一阵小小的玩笑声。

“笑个屁。真是屁大个事也笑。谁倭儿是个没眉眼的球东西，放啥屁？叫你说又不说，啥意思？”半截子却没好气地说道。

“看看你们这些人，到底婆烦不婆烦。真的是屁大点事你们也笑，对正经事却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略微停顿了些许时间，许三还是那幅样子，嘴里又冒着不紧不慢的话来。

“白家和黑家打架与咱们有个球事，咱桑眼地弄人家事做啥，谁把谁打死还是日死了，管咱个球事么？”又不知是谁在面柜后冒出了一句。

“你真是个二半吊子，有球事？你咋这个球样，真真就是怂人一个，也不好好想，慢慢思

磨。咱许家的人真就没事干了，要不都跑到我家干啥来？你个不长脑子的东西，不会说话难道不会想事。不会说就甭说了，真是个没脑子的货。”许三仍是慢条思理的。

被许三骂的二半吊子是虎根。虎根由于家中老人过世得早，一般情况下许家议事他大多数都不参加。他是个较为开放的人，思想与别人显然不一样。他想干的事情他就去干，不会和那些上了年龄的人商量，最多也只是和同龄人叨叨几句。不管白家还是黑家，只要有事需要他，他才不管其他，认为自己能帮上忙就帮，是个敢作敢为，也热心乐观愿意帮人。

听了许三的话后，虎根内心有点不自在。

“球大个事么，别人黑家咋就没有找白家的麻达，咱就在这商量别人家的事，不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十爸，你说对不对？”虎根不服气地样子，从黑暗处站起身来冲着半截子说道，知道半截子是个啥人，故意对着他说话，虎根有自己的目的，希望他能回应以支持。

“你这娃咋瓜眉日眼的，懂个球么，真是特色，再甭瓜了。狗日的黑家和白家越打越闹咱许家肯定越占便宜么，你个怂娃咋这瓜的啥，怂事不懂么。”正说话时，半截子拉过小木橙坐在了上面，显出出一种极有身份的样子说了句。

“这话还说得有点味道。你也得多学学东西，平时都说你十爸这人这的哪的，看看，今晚这话说到了点子上。连你十爸都看出了问题的实质，你这娃咋就没看出。你呀，这才真叫把书念到了狗肚子里去咧。”坐在炕沿上的许五说了句赞同半截子的话。

半截子马上正了正自己坐在小木橙上的姿势，有些得意，更有些人模狗样的感觉，这让牛眼总觉得那点有些不太对劲。

虎根倒是笑了笑，对着许三说道：“三伯，如果这样议事的话，那你们商量吧，我还有点事，先走球子了。”不管许三是否同意，虎根大不咧咧地朝着窑洞口走去。

“你走个屁呢。早上你打了人家申鹰，谁知

道那个货色今儿个咋就怂得很，没跟你弄出个事情。如果跟平时一样躺在你家炕上了，我看你娃咋办呢。本身晚上议事我也为的是你这事，谁知道申鹰那个不是人的东西到底咋想呢，万一给你出个邪方子出来了，我看你娃该咋办。现在还要走，不愿参与这样的议事，我看你真是个不知道个高低贵贱，啥玩意儿，还这的哪的咧。”许三见虎根这样说话，有点很生气地说道。

“不是的，伯。我觉得申村没有啥大不了的事情，在我眼里只能算些鸡毛蒜皮的事，况且跟咱没多大的关系，你们非要弄出个啥事才对呢。如果说咱坐在一起，说一说咋在这申村咋能避免这些事，咋能跟其他人好好处在一起，咋能把日子过得好好的话，当然我爱听，偏要说一些闲话弄啥。总结总结也好，却不是总结，非要看咋弄出个事才对，我不爱这些，你们爱咋弄咋弄去，跟我没关系，我看我还是走了为好。”虎根站在门口说道。

“还没关系，白四把人家娃耳朵都咬去了，咋还说不是个大事。你的意思照这样发展下去，白四成了精，叫他骑到黑家人的头上拉屎洒尿了才对，你个二球巴交的东西，确实把书白念了。如果白四这种毛病不给治一治，下一次可能就针对我们许家了，你明白不明白？”许三更加生气。

“多大的事儿。你们怕白四这的，又怕白四那儿的，白四到底是个啥怂人，难道你们不清楚。知道他这样的人就是个疯狗一样的东西，我们以后不要和这样的人打交道就是了，何必怕他，难道他能翻了天。如果非要跟这样的人顶着干，吃亏的不一定不是白四，我总觉得这样议事，就等于是咸吃萝卜淡操了心。”虎根见许三生了气，语气放低了许多。

“看你这娃，回来。大黑天的，回去能干个啥，还不如坐在一起说说话，听听大家的意见，不是更好一些。”这时候，平时不爱说话的许七说道。

虎根见许七说话，有点忧虑，再看了一眼半截子，又看了一眼许三，不知道咋想的，他摇了摇头还是出门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