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急赶到省医院，韩杰姐弟片刻未停跑到急诊科，询问着找到了抢救室门外等待的林妈妈。

林妈妈见到他俩，扑过来如同抓住救命稻草，激动得半天说不出话来。韩杰扶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老妈，别着急，慢慢说。”

林妈妈缓了缓情绪，说刚才林父从楼下回来时就说有点头痛，结果转身他就倒下去，叫也叫不应，便打了急救电话，急救人员将他们送到这里，据医生说情况不是很乐观，初步诊断的脑溢血。

韩杰听完心里有些凉，嘴里去安慰道：“老妈，没事儿，爸身体硬朗着，能挺过来。”

韩敏也在一边抚慰着林妈妈，林妈妈拍拍韩敏的手，“我也不知道该给谁打电话，可心也不在，只有麻烦你们了。”

“老妈，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应该的，你不找我找谁呢？”韩杰不喜欢林妈妈见外的样子。

三人看着抢救室门口亮着的红灯，一时竟默然，如今剩下的只有祈祷和等待。时间好像走得很慢很慢，当抢救室门打开时，他们感觉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遥远。三人盯着医生，心里很紧张，生怕听到不愿听的结果。还好，医生说：“病人暂时脱离危险，但还未清醒，等会儿送他去重症监护室，你们要有思想准备，病人的病情不太稳定。”

听完医生的话，林妈妈几近虚脱地坐到长椅上，韩杰从她衣兜里掏出速效救心丸，倒出八粒喂她含服，“老妈，很晚了，现在爸也出来了，让姐陪你回去，这里有我守着。”

林妈妈摇摇头，拒绝道：“不，我守着老头子。”

“老妈，你身体不好，别熬夜，回去休息，明早再过来，不然爸醒来看你憔悴的样子会心疼的。”韩杰继续劝道，并给姐姐递眼色。

韩敏会意地扶过林妈妈，“伯母，我陪你回去吧，让小杰守着，明早我们再过来。”

林妈妈过姐弟俩，只得一步三回头的离开。韩敏陪林妈妈回家，倒水给她洗脸烫脚，扶她上床睡着后轻轻离开。

韩杰打电话告诉刘倩自己有事不回去，刘倩追问什么事，他没有告诉她，总感觉刘倩现在变得很偏执，或者说一直以来就很偏执，只是以前未显露出来。挂了电话，他踱到重症监护室门口，隔着玻璃窗看到病床上躺着的林父，有些心酸，心里祈祷着要快点好起来，因为不希望林可心有什么遗憾，或者承受这样的伤。正暗暗思忖，手机开始振动，他看看号码，不由叹了一口气，是母亲，不用说肯定又是刘倩告了状，所以母亲才来追问吧。

接起电话，韩母在电话那头问：“小杰，在哪里？这么晚还没回去吗？”

韩杰直截了当的说：“妈，是刘倩跟你告状了吧，别否认。”感觉到母亲的迟疑，他又说：“可心的父亲脑溢血在医院抢救，你也知道可心不在，也没有照应，所以我在这里帮忙，我不想告诉刘倩，不希望因此而有什么争执，如果你为我好，那就什么都别说。”

韩母哦了一声，再不多问，只叮嘱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一夜无眠，韩杰静静守在门口，想了好多关于以前的种种，与林可心初次见面的情景好像就在昨日，如今回想起来，不禁微微勾起嘴角，只是时间改变了人，也改变了人身边的一切，而此刻，他看到了人的脆弱，他不敢去想不好的结果，但是眼前的状况又不得不让他去想，如果不好，那该怎么告诉可心？有时候总会觉得人的生老病死都是顺应天意，可是当这残酷的现实摆在自己面前时，又会责怪上天，怪上天的不公，怪世事的无常，怪命运的捉弄。

天刚蒙蒙亮，林妈妈便赶来了医院，保温桶里还提着早上做的热粥和花卷，她递给韩杰，又从兜里掏出两个热乎乎的鸡蛋，“守了一晚上，困了吧，吃点东西回去补个觉。”

韩杰接过热腾腾的早餐，心里没来由的感动，一直以来，林妈妈待自己都如儿子一般，不免有些内疚，他摇摇头，“没事，我陪你吧，跑上跑下的事儿让我做。”

林妈妈不再坚持，的确，在这节骨眼儿上，她需要一个可以依托的人。

林父病情反反复复，一直也没有清醒过来，两天后终于撒手人寰，林妈妈深受打击，没想到平日里硬朗的老伴儿居然走到了自己前面。韩杰肩负起办丧事的重任，布置灵堂，联系亲朋好友，韩父母得知后，也去看望了一番。

林可心早上起床刷牙时就回想着昨晚的梦，梦到自己的大牙掉了，流了许多血，她想起以前曾听姥姥讲梦见牙掉不好，说明有亲人去世，她心里咯噔一下，想到了体弱的母亲，随即又自己“呸”着，晃晃头赶走脑中的念头。

从早到晚，林可心都有些心不在焉，晚上吃完饭，她坐立不安，跟管教申请拨了母亲的电话，通了却久久无人接听，她又打了家里的座机，也一直没有人接，她不知道此时所有人都在她家楼下布置灵堂。想了想，她打给了韩杰。

韩杰看到手机上显示的号码，竟有种想逃避的冲动，犹豫着望向林妈妈，林妈妈看他为难的表情，就猜到是女儿的电话，她点点头，“接吧，告诉她，这是隐瞒不了的。”

韩杰摁下了接听键，“可心……”却不知如何开口。

林可心听到韩杰的声音，又听到一旁的嘈杂，她问道：“你在哪里？这么吵？”未等他回答，她急急问道：“我家电话通了没人接，我妈手机也不接，我有些着急，你能不能去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事？”

韩杰不免感叹亲人之间的连心，却支吾着不知如何作答，林妈妈在一旁看着，叹口气，伸手要过电话，“可心，是妈妈！”

林可心有些愕然，“妈，你怎么跟他在一起？”

林妈妈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轻轻说：“可心，有件事妈妈要告诉你，你要坚强些。”

闻言，林可心一颗心揪住，不知妈妈接下来会说什么，她没有说话，只静静等待。

“今天，你爸爸走了，他走得很安详，没有受罪。”林妈妈慢慢讲着。

林可心泪水滴落，“那爸有没有说什么？”

林妈妈握着手机摇摇头，“一句话也没有留，就那么去了。”

林可心抑制住情绪，却张着嘴什么都说不出来，能说什么呢？如今这种境地，连最后一面都见不上，才发现许多事都那么无情，而自己在这些事面前那么苍白无力。手因为极度悲伤而发抖，林可心最终咽下了疼痛，说道：“妈，你别太伤心，毕竟爸已经去了，你身体不好，许多事看开一点吧，我现在只有你了，你答应我照顾好身体，等我回来。”

林妈妈哭着应承着，听女儿说要她把电话给韩杰，她便递给了旁边的他。韩杰接过电话，听林可心平静地跟他交待各项事情，关于丧事的、墓地的，还拜托他照顾林妈妈，她的语气平和，条理清晰，听不出一丝悲伤，但韩杰能够清楚感受到她内心深处的难受与挣扎，仿佛溺水之人那般绝望。她就是这么一个女子，不愿将自己真实的一面表露出来，再苦再难也自己默默承受，绝不叫苦。心很痛，天下最痛的事莫过于此，知道自己父亲过世，却无可奈何，甚至连最后一程都不能相送。

挂断电话，林可心立在桌前迈不动脚步，管教听到她的通话内容，知道家里的情况，让她坐下，轻言开导着，久久地，林可心抬起头，“报告管教，能否让我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管教将她带至心理宣泄室，让她自己痛哭一场，听着她撕心裂肺的哭声，管教亦有些动容，带她快四年了吧，从未见过她如此，这样也好，哭出来就好了。

韩杰、方子萱等人帮忙办完丧事，挑选了日子下葬，方子萱又在林家住了几天陪伴林妈妈，林妈妈渐渐缓过劲儿来，便赶着方子萱回家。

独自一人面对冷清清的房间，林妈妈有些不习惯，以前老头子在时尽管话不多，但至少两人有商有量的，而今却只剩下自己孤零零的一人。林妈妈笑笑，忘掉所有不开心吧，养好身体才是关键，死者已矣，而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自己和女儿算算还有三年多才能团聚吧，所以开心地去度过每一天，心态好一些，希望女儿也能如此。

思及此，林妈妈展开信纸准备给女儿写信，写这段时间自己的生活，每天都去了什么地方，吃了什么东西，买了什么物品，写得很细致，好像能让女儿通过信纸感受到自己真实的生活，她只是希望女儿能放心一点，不用担心自己。她要让女儿知道一个人也有一个人的生活方式，她参加了老年合唱团，每天晚上还去广场跟着练太极剑，周末则约着老邻居、老同学去周边景区玩，反正很充实，因为心里有着一个信念：平平安安等女儿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