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四章 鬼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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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披上外褂,趿着鞋,从时陋手里拿过两张草纸,打开看过了里面的信息,说:“老时,你可帮了我的大忙了。”

时陋摆摆手道:“这算什么,不过你这单生意赚的很多吗?你看起来格外上心。”

“生钱之道,不可外说。”我将草纸塞进怀中。

时陋翻了个白眼,将茶杯往桌子上一放,就要往外走。

“诶。”我叫住他。

时陋转过身来,带着疑问的眼光看着我。我咽了一口唾沫,不好意思的说:“你能再帮我找到小四跟山阴的那张契约吗?”

“我……”时陋脸上似笑非笑,“我还以为你要谈夏青的事呢,你怎么都要被害了,还想着做买卖。”

我挑了挑眉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干着急有什么用处,还不如安心做点事。”

“懒得管你。”时陋边走边说,“契约这事儿我还真没有办法。”

“无妨无妨。”我笑着说道。可当时陋走远之后,我的笑容就凝固在了脸上,我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望着外面的月色,心里的忧虑又添了一层。

第二日一早,我将杜文春的棺材打开,“小春,我朋友帮我打听了消息,和山神签订契约的那些人都被沉海了。”

“沉海?”杜文春用手指绞着衣服,勒出了青色的血痕。

我点了点头,“帮我打探消息的朋友算是有点神通,但是他也没有办法取得小四的契约,如果我们没有契约,就无法将小四的尸身从海底召唤出来。”

杜文春焦急的问道:“那除了用契约召唤,还有别的法子吗?”

“有。”我犹豫了一下,“可是这个法子太危险了,你根本承受不住。”

“林先生,事到如今,您就是让我去十八层地狱把他拖回来,我也能做得。只要能找到小四的……小四的尸身,我什么都可以做。”杜文春急的从棺材里飘了出来。

我从怀中掏出时陋摘抄的草纸,说:“如果没有契约,我们需要去海中打捞他的尸身。”

“这……”杜文春轻笑了一下,展开了眉头,“林先生,我还以为是多大的事,每片海上都飘着很多船家,有专门做这种买卖的,不过多费些钱财。”

我摇了摇头,将她的魂魄引到内堂,“如果普通的船家就能打捞,山神就不会将他们沉到海底了,那片海有鬼鲛看护,普通的人和网,根本无法到达。”

“鬼鲛?”杜文春问道。

我从案几上的香炉堆里找出一个凤凰形状的香炉,点上了一根凤凰香,“凤凰炉和凤凰香,跟你很配,我将它放在这间屋内,你多吸一点儿人间香火,可以恢复些体力。”

杜文春并不在意这香炉,她问道:“林先生,我们怎样又将那话岔开,鬼鲛到底是什么?”

我微笑道:“你先闻闻着香气,试试身上是否增了力气。”

杜文春无奈的想要继续追问,但是见我一副淡然的样子也无可奈何,她撇了撇嘴:“我是阴鬼,不是菩萨佛,闻不得人间香火

气。”

“你摊开手掌瞧瞧。”我将香炉放到她身旁说道。

杜文春摊开手来,手上呈现了一只凤凰的纹路,她抬眼看着我说:“这是怎么回事?”

“相传,在上古时期,凤凰族不服朱雀族的天鸟之位,便与朱雀相战,后来朱雀族大败凤凰族,凤凰一族损伤惨重,为了躲避朱雀族的追杀,一部分凤凰族潜入海中生活,四肢逐渐进化,双翅变成了巨大的手蹼,双爪变成短小的鱼尾,被火鳞覆盖,上身与鲸相似,皮肤光滑,母性有双乳,保留鸟类蛋生繁衍方式,但以母乳喂养,头部较尖,嘴部保留鸟类的长喙特征,长此以往,改名为鬼鲛族。”我拿出草纸念道。

我看着杜文春手掌的凤凰花道:“这个凤凰香是鬼鲛一族特制的盘香,手掌上有了凤凰的图腾,才能靠近他们的地盘。”

杜文春大喜过望,“林先生,谢谢你。我这就去找小四的尸身。”

“等等。”我喊住她,“凭你一个鬼身,就算你能进入鬼鲛族的领域,也没办法带出小四。”

杜文春转过身来,面露难色道:“这……我愿一搏,若带不回他,我就将我的魂魄碎在那里,与他共眠。”

“我是说,你莫要悲观。”我将香炉拿起放在手上,摊开手掌,是凤凰的图腾,“你若是肯带上我,保你事半功倍。”

杜文春看着我,“林先生,这……”

我止住她要说的话,说道:“你准备一下,一会儿我们就出发。”

杜文春感激的点了点头,我转到堂前忙活尸皂的事情了。我虽表现的云淡风轻,但是对于深海的恐惧就像头上的一片积雨云,随时就要电闪雷鸣,但如果我让杜文春一个人去鬼鲛族,良心又辗转难安,最后我还是不忍,决定陪着她一起去。

想要潜入深海到达鬼鲛族,我需要一身魑皮的潜具,这种潜具我打听过了,普通商市里不要说有没有得卖,连知道的人都很少。

时陋从黑市中帮我找到一身魑皮,他告诉我他会随着我一起入海,兰城之人恐怕会借此机会对我下手,但他不会和我走在一处,他要潜在暗处,这样会减轻敌人的防备之心,不到紧要关头不会现身的。

我和杜文春来到戮伏海的滩上,在弹涂鱼聚集之处撒了一周的凤凰花,我和杜文春站在其中,念动了入海的咒语:申令聚贤,芒荒秂祀,万物之灵,累迭更替。

此咒刚一出口,滩边的弹涂鱼一起跳跃过来,从我们的头顶压过,我只觉得脚底不断下陷,湿浊的沙石摩擦着我的衣袍,试图进入我的皮肉,五脏六腑像要炸裂开来。

当我身体无法再承受一点压力之时,我倏然落入海中,一道白光远远的照来。我向旁边看去,杜文春变得如纸一样的薄,像是要洇开一般。

“你没事吧?”我上前扶住她,可是她的身体从我的手边滑过,变得更加透亮了些。

“糟了,你不是人身,穿不得魑皮,你承受不住这深海的压力。”我拨动着身边的水,试图将她送回来时的入口,“老时,出

来!”

时陋一个闪身,来到我们的眼前,“这才刚下来,你就把我喊出来了。”

“你把她送上去。”我说道。

时陋为难道:“那你呢?你一个人在这海底?”

自小以来,父亲就告诉我,我们林家靠的是阴事生财发家,赚的比扛包种地、出海经商之人还要多,除了多做善事,多散钱财之外,一定要做好接手的每一单生意,哪怕是要付出一双腿,一双臂膀,无论什么代价,若不能为,则不要应诺。

杜文春要做的尸皂,虽无重金,也无威胁,但她曾舍命救我,我必应诺,只要是应诺之单,无论付出什么,我也会拼力而为,我对时陋说了一遍:“老时,你把她送上去。”

时陋知道我的性子,也不再多言,咬了咬牙,用衣袖在海中一拂,将杜文春附在他的衣袍之上,“那我把她送到上面之后,我就下来找你,在你没有看见我之前,一定要保证安全,切莫和鬼鲛人冲突。”

我答应了时陋,他才不放心的离去。我顺着白光照来的方向,向前游动,游了一会儿,心底的恐惧已经被一种无畏之情占据,在阔貌的世界中,我只是一颗随之起伏的粟粒,水盈则满,水亏则瘦,我即使不再游动,也不会上升下沉,我改变不了水流暗伏,水流暗伏也无奈于我,我与那白光像是融在了一起,我的身上开始发烫,我要散成一粒、一条、一束的光流荡。

我的身体变的极速,手臂不再游动,双腿不必浮摆,我像光一样,在这暗海中穿梭。我不知道要去哪,也不知道何时会停下,但我丝毫不慌张,心里是前所未有的畅快。

我开始开怀大笑,开始放肆行逆,直到白光消失,我才到达了鬼鲛的地盘。白光将消失,我就迅速冷静了下来,从脚底传来的恐惧再次袭来,我的头顶不断有巨大的三角状的鱼类游过,还有类似小孩啼哭的声音从更深处传过。

这种恐惧从我的脚底蔓延到了双腿,用涌上了胸口、脖颈,直直的窜上了头顶,我的头皮开始发麻,连舌尖都带着麻感。如果刚才我是一颗缥缈的粟粒,现在我就是人人争食的粟粒,一个念头在我脑海中闪过:恐惧的极限是什么?

我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我像是游走在恐惧的边缘,不敢试探,我观察着四周,应该是鬼鲛在操纵着我的情绪,在两极之中变化,让人丧失思考的能力。

正当我思绪纷乱之际,一个身影渐渐靠近,从模糊到清晰。我不知道鲛人分辨性别的根据,但根据陆地上的判断来说,她应该是个女性,除了没有头发,纤细的骨节,丰腴的胸部无不都在展示着她的性别特征。

“人类?”她开口却是一个暗哑的声音,像是一个苍老的男人。

我一时不知如何称呼,看着她嘴里尖密小颗的牙齿晃了神,她发觉我在看她,忽的将脸凑近呲开了牙齿,她的头部是蓝色的鱼皮质的暗角,像是没有萌芽的种子,眼睛很大,鼻翼狭窄留尖,我着实吓了一跳。

我向后退了几步,她看着我轻蔑的笑,“跟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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