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89】魂魄在富春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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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此刻没有心情见任何人。心底空落落,仿佛碎成一片一片。纤长的手指一点一点磨砂着唯心冰凉的脸,所过之处一片温情。

她的眉眼一直是淡淡的色彩,可是即便沉睡,也同样展露如十五的辉月般,清尘脱俗的芳华。

不久,他的手开始莫名的发抖,脑海中出现一些杂乱无章的奇怪线条,交错纵横。心智忽然间乱作一团,有难以复加的情绪在心底滋生。

眸子深处片刻漆黑片刻深紫,有什么东西正在他的脑海中生根发芽,生出触手般的藤蔓。

猛然起身冲出帐外,大雨滂沱将他从头至脚浇筑。

他的眸子深处跳动起诡异的深紫,随着他拳头紧攥的力度满满淡化为一汪清水的浅紫。血管内的血液在燃烧,钻心的痛楚几乎将他的胸腔撕裂。

“皇上,外面雨大,快回营帐去吧。”刘少贤并未走远,见到梁政冲出后又折了回来。

梁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头低垂,任凭刘少贤呼喊。

“杀……”他突然迸发出一个音节,紧接着刘少贤的咽喉被他刺穿,呼吸瞬间被夺去,依稀一股焦糊味弥漫。

雨水打落在梁政张裂的虎口,缕缕青烟被打散。

“杀……”他的眉目狰狞,机械的重复着这一个音节。

“皇上!”五虎将闻声接连赶来,随后被眼前的这一幕震惊,“皇上息怒!皇上饶了刘副将吧!”

只见刘少贤瞪大了眼睛瞳孔涣散,脖颈处的皮肤一片焦黑。而梁政,出招的动作还未收回,眸子深处是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戮。

“皇上息怒!”五人跪成一排,不明梁政这般暴怒是为了哪般。

刘少贤这是犯了什么滔天大错,一向陟罚臧否的梁宣帝不惜下此毒手。

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梁政也愣住了。他的瞳色迅速恢复为玄墨一般的漆黑,触电般收回了自己的手掌,他对于自己方才的举措无比震惊。

身子摇摇欲坠,向后倒去。

“皇上!”五虎将不约而同的冲上前来将他扶住,目光中满是担忧。

“这是怎么回事?”梁政头痛欲裂,胸腔被无形的藤蔓勒得紧紧。

众人一片沉默,无人敢回答,目光都纷纷落在刘少贤身上。

“请太医来,给少贤看看。”梁政起身,上前将刘少贤扶起。梁政的脸色有些苍白,雨水顺着他眉宇的线条滑落,眸子中的戾气已经消失不见。仿佛方才那个嗜血魔神般的人根本不是他。

只有指尖丝丝血迹提醒着众人片刻之前发生的事情根本不是幻觉,刘少贤重伤,被梁宣帝所伤……

“此事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梁政眸色幽深,他吩咐五虎将带着刘少贤就诊,“你们来有什么禀报吗。”

“启禀皇上,嘉靖长公主的踪迹依旧没有被发现……”

“继续去找。”梁政揉了揉眉心,则转身回了营帐。

回到营帐后梁政跌坐在一旁的靠椅上,他苦涩的看着唯心沉睡的侧脸,颤抖的伸出了手想要抚上。

这几日他的情绪一直不受控制的暴躁,稍有不称意轻则发怒,重则出手伤人。

唯心,是因为你不陪在我身边,所以我才如此惶惶不安吗……

湿润的指尖触碰到她肌肤的一刹那他缩回了手指,运起丹田的真气游走在全身各处,缕缕白气从他的身上蒸腾,片刻后衣衫和指尖都恢复了干爽。

他轻轻将她搂过,半合双眼。

唯心换下的衣服被侍者抱回来叠整齐后摞在一旁,无意间一个湿透了的锦囊掉在地面上。

梁政眼皮稍稍抬了抬,示意那人将锦囊拾起。

……

“且将这锦囊手下,不到万不得已时不要打开,或许紧要关头能派上用场。”

……

万不得已?梁政突然想起来了,不过五临走之前还说过,锦囊在危难关头可以帮他们一把。想到这儿他心脏一阵狂跳,急忙示意来人将锦囊送来。

打开锦囊,梁政的呼吸抑制。

出乎意料的是,锦囊内空空如也,什么东西也没有。

路逸刚刚拐过几个营帐后撞上一个人。一抬头,罗川带着半张银色面具的脸毫无预兆的撞入视线。

路逸一顿,“你来了……”,他对于罗川的出现丝毫没有惊诧,甚至早已预料到。

罗川毫无波澜的看着路逸,“你要问我她的魂魄去哪里了吗?我也不知道。”

滂沱的大雨溅落洗刷着两人之间回荡的沉默。

“不过猜也能猜出一二来。”

在经罗川提点后,路逸一瞬间明白了大概,他咬了咬牙。

终于,两人一同脱口而出,“富春居!”

“既然来了,就同我进去看看!”路逸抓起罗川的胳膊就要把他往营帐里拽。

“无碍,你把你的心给了她,她不会昏迷太久就能醒过来。”罗川的强调依旧如同死人一般,黑瞳中是亘古不变的一潭死水。任凭路逸如何使力,他依旧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那这么说,缺了一个魂魄她不会有事?”路逸猛地回过头,眉目间带着十分的惊喜。

“不,会醒醒睡睡。”

路逸的表情重新陷入灰败。

“必须要找回来,否则她撑不了多久,有你的心脏也不行。”

“明白,我现在就回去和梁政说。”路逸嘴角无奈的下垂,温润的眉目被大雨和悲愤冲刷着,周身发寒。

营帐的帷幔再次被拉开,一股水汽传入帐内,火盆内的炭火微微跳了跳。路逸和罗川二人浑身透湿着走了进来。

“参见皇上。”罗川看着梁政满目失望盯着手中的锦囊,顿了顿,躬身行礼。

梁政这个有些陌生的声音吸引过去目光,扭过头便见到一白一黑两个身影,如同黑白无常般默契无疑。二人发丝皆是正顺着向下淌水,吐息间呼出丝丝白气。

“启禀皇上,罗川恰好在襄阳一带,他接到传召就来了。”

梁政将锦囊甩在床榻上,放下唯心后起身,“罗先生。”

锦囊中空无一物,所以此刻他只能寄希望于精通阴阳之道的罗川身上。

“皇上,娘娘的魂魄丢了,皇上可愿亲自去找回来?”罗川拱手,开门见山,他的性子素来如此,不喜一个字的废话。他面上的半张面具被雨水打湿后散发着湿冷的光色。

“愿意。”昏暗的帐内,梁政绝艳的眉目深邃,只听他坚定不移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久久回荡,穿破滚滚雨声,直刺入心扉的最深处,“愿意,罗先生请说。”

“好,皇上可知长安的富春居?”罗川点点头,继续说。“娘娘被凌霄儿带走后就是从富春居逃了出来。不过,她似乎在里面小小的赌了一把。”

“富春居号称能满足最挑剔的顾客,实现最匪夷所思的愿望。所以知情的人都称之为,魔鬼的祭坛……”

梁政眉头紧了紧,被罗川的说辞震惊。

“无论任何愿望?”

“只要你赢下去……过了三轮后……无论任何愿望……”罗川的声音忽然变得飘忽,幽幽如同远在山麓的雾气。

“你说唯心赌了。”

“是,娘娘她赌了,因为进去的人必须要赌。”

“难道她赌了魂魄……”梁政双手紧攥成拳,骨节森森林立,刚刚愈合的指骨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似乎要被他再次捏碎。

“皇上,您的手还没有完全的好,务必不要再用力!”路逸看到有丝丝血迹从他的指缝间渗出,连忙警告梁政松手。

“韶华。”罗川指了指自己没有带面具的另一半脸。“赌有三轮,女客第一轮无一例外,下注韶华,赢了的人,赢得青春年轻的容貌重返,输了的人……”

“那她呢!”

“看样子娘娘并没有输。”罗川比梁政要镇定许多,气息依旧如一潭死水,“到富春居豪赌的人,只知道赢过三轮无论任何愿望都能实现,可谁知,富春居在他们豪赌的同时,会一点一点吞噬着他们的魂魄。”

“皇上现在已经清楚了娘娘魂魄的所在之地吧,在下才学浅疏,只能推断至此,剩下的还靠皇上到富春居一探究竟。”罗川对上梁政的眸子,却意外发现他的瞳仁深处微微泛着不明的紫光。

“朕知道了,大军即刻启程回国。朕带着唯心先走。”

“臣下关于娘娘的病情还要和路逸商谈,先告退。”罗川看了看路逸,随后回过头向梁政禀报。

“先生且去。”梁政坚定不移的回答。

两人出了营帐,罗川的神色立刻冷了下来。

“罗川?什么事?”路逸跟上罗川不停的脚步,追问道。

“梁政身上有邪气。”罗川猛然停身,面上阴沉的可怕,“刚刚和他对视的那一眼,我从他的瞳孔向内看到一团紫气。”

路逸愣住。他只是名大夫,通药理,治病救人。邪气还是妖气,他也不懂。但罗川与他相伴了那么多年,直到树都苍老了,故人仍依旧。

他信他无疑。

“很可能他染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罗川来回踱着步子,“那感觉太诡异了,就像有上百双蛇的眼睛在和你对视。”

“怎么个说法。”路逸立刻选择相信,他对罗川从来都是深信不疑。

“邪气还十分微弱,我需要进一步观察。”罗川警告他严肃起来,“待我先检查邪气的来源,看是不是练了邪功的缘故。”

“烈阳掌是至阳的流派,就算是与邪功绝对是水火不相容。”路逸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探究,摇摇头。

“先给他开些有镇定功效的药。”罗川对上路逸的视线,雨水拉起的雨幕中两人快速的交换着眸中的信息。“先压制住邪气。”

“这个你大可方心。不过这次你且随我去长安。”

“大可不必。”

“可是她现在需要你!你不愿意进宫,那住在大院……如何?”

路逸满眼期待的神色,等着罗川回答,隔着水汽罗川带着枷锁的脸显得那般不真实,刻板,死气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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