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格雷第一次进入二号楼，但他此时却比上一次被抓进来听候处罚时更加紧张。这当然不是因为这次给他带路的是嘉丽，而是因为他的朋友还在某处生死未卜。莱昂是因他而受伤的，这一点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嘉丽一路上一直走在他的前面，俨然一副导游的样子。沿途遇见不少莱特城的居民都在跟她热情地打着招呼，显然这姑娘在这里知名度不低。但嘉丽却没怎么跟格雷交谈，格雷也找不到什么机会和话题，就只能吊着胳膊一路跟随，他想如果是莱昂在的话场面绝不会是这么尴尬。

出乎意料的是，今天二号楼内人来人往出奇的热闹，完全不同于他上次来时的安静，而且这进进出出的竟然都穿着独属于猎灾队队员黑色战斗服，这让格雷这一身新兵的着装在人群中分外扎眼。嘉丽看他一副局促的样子，解释道：“这里有不少是刚回来的队伍，莱特城内受损严重，外面也难免有没散尽的虚灭，只好把这些刚执行完任务或是还没来得及到达目的地的队员召回来帮忙了。”说到这，嘉丽脸上好像蒙上了一层阴影，她接着说道：“敌人的计划很充分，时机掌握的也不错，这城里必定有对方的奸细。”

“敌人？！”格雷抑制不住内心的惊讶，几乎当场叫了出来。

“不然呢？那么大群的虚灭入侵，就连那些个安全区也极少发生，必然是被人为引来的，而且放火的人现在就在我们手里。”嘉丽冷冷地说。

格雷惊呆了，他从未细想过这场灾难的缘由，但此时被突然抛给了这样一个答案，着实有些令他难以消化。监理局有虚灭以外的敌人？而且是敢于发动如此夸张的入侵的敌人？这些疑问通通挤了出来，让格雷顿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别那么惊讶，我们从未将虚灭作为真正的敌人，它们只是必须要消灭的对象。我们的敌人，到底说来还是人类！”嘉丽说着，却没有带格雷去见局长，而是来到了一扇巨大的电梯门前。

“这些东西，待会自然有人会对你解释。现在我带你去看看监理局的真面目。”嘉丽不再多说，按下了门旁的按键。

坐上电梯，格雷本来以为他们是要上楼，但电梯带来的失重感告诉他他们正在向地下驶去，而且速度绝对不慢，慢的只是电梯显示的当前楼层。

“我们现在就在监理局总局的中心地带了，因为当初建造时规模太大，这电梯想要在每一层都停是不现实的，所以除了某些特殊的地方，其他的只好以每十层为单位了。”嘉丽看格雷一直在看着电梯内部的电子屏幕，就对他解释道。

“那我们这二十四层其实是在地下二百四十层？”格雷突然得知自己是在如此纵深的地底，不由得感觉有些呼吸困难。

“不是啊，这里就是所谓的‘特殊的地方’。”二十四层的按键亮起，电梯门缓缓打开，门外明亮如白昼。嘉丽跨出去，回头对格雷说：“这里是‘医院’，莱昂现在就在这里。”

格雷想到重伤的朋友，不由得加快了脚步，甚至要与带路的嘉丽并排而行，以至于嘉丽突然停在一扇门前时，心事重重的他已经走过了。嘉丽停在1312的房间号前，满脸狐疑地看着这个吊着胳膊的新兵从1313号门口走回来，然后这个新兵像是随口问道：“这两扇门怎么不太一样？”

“那个房间比较特别。”嘉丽一边抬手输入开门密码一边说道。她知道他只是想掩饰自己的心事，可她还是回答了。

两人进入1312房间，里面也如走廊上一样一片雪亮，格雷一眼就看见加尔嘉德教授和一个自己从没见过的中年男人正在讨论着什么。

“教授，医生，人我带过来了。”嘉丽走上去招呼。

“好，麻烦你了。你就是格雷吧？莱昂·迪雅热的朋友。”中年男人的后半句是对格雷说的。他穿的的确是医生的白大褂，棕色的头发梳成偏分，眼镜后的目光炯炯有神，一副十分干练的样子。

“我是，请问莱昂他怎么样了？”格雷急切的问道。

“嗯......受到的攻击很重，但所幸避开了要害，性命是保住了。”看到格雷一副舒了口气的样子，他又面带严肃地说，“但是‘天灾’病原体已经侵入了他的血液，目前状况并不乐观。”

“什么？！”格雷惊叫道，他不敢相信这个噩耗。

“你可以自己来看。”医生说着让开了身体，格雷这才注意到房间内还有一台胶囊似的巨大机器平放在屋子中央。他走上去，发现那“胶囊”的前半部分开有透明的窗口，莱昂英俊的脸就在其中，他眼睛紧闭，面无血色，正处在极深的昏迷状态。

格雷想要大声吼叫将他喊醒，想要拍打着窗口放声痛哭，因为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因自己而起。但他没有，他只是站在那里注视着莱昂的脸，浑身颤抖一言不发。嘉丽看见格雷这幅样子感到有些担心，想要上去劝他几句，却被加尔嘉德教授拦住了。良久，格雷开口问道：“如果病原体无法清除，会怎样？”

加尔嘉德教授声音冷清：“他就会变成虚灭，被我们除掉。”

格雷突然转过头来瞪视着加尔嘉德教授，嘉丽在一旁有些不敢相信那是属于人类的眼神，狞厉，狂暴，让她根本不敢与他对视。

“不甘心？”加尔嘉德却依旧淡定，继续冷冷地说，“你大概觉得是因为自己太弱，才连自己的朋友都受到牵连吧？笑话！根本没有谁本来就该去保护谁，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想拯救别人？！我看他救了你，也只是救了个废物罢了！”

两个人对视着，格雷的眼中充满了灼人的愤怒，对上加尔嘉德鹰隼般的目光，让人感觉整个屋子里的气温都在上升。嘉丽虽然也觉得教授的话有些重了，但此时她大气都不敢喘，她开始疑惑为什么一个新兵能拥有与加尔嘉德教授抗衡的气势，那可是连猎灾队队员也绝对不敢造次的监理局元老啊。

医生却仿佛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幕，他站过去把两人隔开，微笑着说：“两位，这里可是医院。”

然后对格雷说：“我可没有说治不好你的朋友，只是有些棘手，但不是最坏的情况，你可不要小瞧我啊。”

两句话说完，气氛缓和了下来。加尔嘉德没有再多说什么，看了格雷一眼就转身离开了。格雷听到这位医生说莱昂的情况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也就放下心来，不知为何，这位对谁都温和相待的医生反而有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加尔嘉德教授的话也不是完全没道理，你们都需要变强才能保护自己和其他人。他只是不太会说话而已。”医生依旧微笑着对格雷说。“‘不太会说话’......”嘉丽疯狂在一旁腹诽着，“居然敢这样说那个老头......好厉害......”

“你朋友的病急不得，我们叫你过来主要还是有别的事要处理。”医生说道。

“什么事是我能做的？”格雷已经恢复了理智，他不解有什么事是非要他这个新兵去处理的。

“跟我来吧，嘉丽也一起。”医生看见旁边的嘉丽满脸好奇，就邀她一起去。显然，这姑娘的确只接到了一个做导游的任务，对别的事情是一概不知。

格雷又看了一眼莱昂，就和两人一起向外面走去。刚一出门，就看见一侧1313房间的门正缓慢的打开。

“小陌！”格雷眼前一花，就看见嘉丽对着那个正从1313走出来的人扑了上去。那人显然也没料到会在这里被人偷袭，一下就被环住了脖子，因为呼吸受阻正在拼命挣扎。

好容易把嘉丽从身上揪下来，格雷这才看清那人的容貌。他和自己年龄相仿的样子，但却穿着有猎灾队标志的战斗服，不同于格雷所见过的夹克式上装，那人身上是一件下摆到膝的长风衣，配上墨色的头发和双眸，整个人透出一股冷冽的气质。那人正气急败坏地对嘉丽呵斥道：“不要突然冲过来，不然下次我会用刀对付你！”

嘉丽嘟起嘴，也是一副生气的样子：“什么嘛！那么久没见了，小陌你还那么对我冷淡！”

“不要叫我小陌！”那人眼看着就要拔出腰间的刀来。

两人在一旁吵闹，医生却还乐呵呵地对目瞪口呆的格雷解释道：“这是路陌，比嘉丽小一岁，两个人几乎是一起长大的，所以关系不错。”

格雷看着这面前剑拔弩张的场面，心想这还叫“关系不错”？同时他的心里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这是嫉妒？”他问自己。

“路陌，来看浅浅啊？”医生打招呼，倒是没叫他“小陌”。

“嗯。”路陌挡开张牙舞爪的嘉丽，回答道。

“浅浅的状况这些天出奇的好，可能是感觉到你回来了吧。”医生笑着说。

“嗯。”路陌依旧是简短的回答。

“对了，我们要去试验场，你一起去吗？”医生发出邀请。

“试验场？”路陌问着，同时扫了一眼一旁的格雷。只是被扫到一眼，格雷就感觉是有冰磨成的刀锋贴着身体划过。

“他就是你们新发现的？”路陌的视线没有过多停留，转头问医生。

“是啊，说不定就是你未来的队友呢。”医生微笑着说

“哼，我没兴趣......你走开！”后半句是对着再一次扑上来的嘉丽说的。

“走嘛走嘛，传言说他很强哦。”嘉丽一改刚才凶恶的样子，极度热情地挽留路陌。

“传言，”路陌再一次看着格雷，但这一次他没有移开视线，他冷漠的说，“通常不可信。”

格雷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应该说几句，但是被那种眼神盯视着，他发现自己开不了口。

“算了，我就去看看吧。反正无聊。”路陌突然低头笑了笑，突然改变了主意。

“哈哈，小陌最可爱了！”嘉丽在一边欢呼道。

“不要叫我小陌！！”

……

二号楼底下一百层，停尸间。

死具被扒光的尸体并排放在大的离谱的解剖台上，身上只盖了一层塑料布。局长罗兰站在一边凝视着他们，正在沉思些什么。

加尔嘉德推门进来看见这一幕，问到：“夜烨带回来的？”

“嗯，不知道还有没有更多混进来。”罗兰看上去倒不是太担心。

“夜烨虽然总是吊儿郎当，但是做事还是很可靠的。”加尔嘉德随便扫了一眼，像是已经知道不可能从这些尸体上查出任何东西。

“你这是在夸他？教授今天心情不错啊。”罗兰抬头看着老人，满脸的不可思议。

但是加尔嘉德依旧是那一副生人莫近的样子，从表情上根本看不出什么开不开心。

“看来那个新兵挺有资质？”罗兰做出自己的推测。

加尔嘉德没有说话，他把一直紧握的左手摊开开对着罗兰。他的手心里躺着一枚形状怪异的碎片，而他的手掌上却是烫伤累累。

“这么说来，我们想的是对的了。”罗兰把碎片接过来，顺手递给教授一卷绷带。

“我故意引动他产生大的情绪变化，虽然人感觉不到，但是那东西的确会起反应。我们尝试了一切办法都做不到的事，那个孩子生一场气就做到了。”加尔嘉德面无表情的陈述着，但罗兰能听出他语气里有一丝激动。

“嗯。”罗兰沉吟了一会，抬起头来，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我们必须要让他试一试，这是局长留下的东西，就算只有一丝机会我们也不能放弃。”

“我会安排。”加尔嘉德转身离开，从外面关上门的那一刻，他抬头看了一眼正在看着那枚碎片的罗兰。

“还是不肯放弃吗？你才是现在的局长啊。”

……

“欢迎来到试验场。”医生拉开面前的大门，然后对格雷说道。

他们四人通过电梯又下降了不知多少层，出来后格雷发现这儿并没有刚才“医院”里那样密密麻麻排列着的房间，而是只有一堵墙和墙上的一扇大门，门口也没有门牌号。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根本看不到这一层的天花板。

“这一层是将十层深的距离打穿而建成的。”嘉丽在一旁介绍道，显然是熟门熟路。

随着一行人走进去，格雷发现这片空间大得令人无法想象，仿佛是在前后左右也都通通打穿了十层楼一样。他左思右想，也想不出这样的空间是用来做什么的。

“这就是试验场，用来给监理局内的异能力者试验、开发和练习异能力。”医生微笑着回答着格雷内心的疑问。

“什么样的异能力有这么大的威力？”格雷吊着胳膊四下看着，样子滑稽可笑。他想不到什么样的异能力需要这么大的空间才施展得开。

“我的‘吞噬重奏’就有啊。”嘉丽理所当然的说。

“……”格雷无话可说，他没想到这个姑娘原来有如此暴力的能力。

“行了，别废话了，来吧，让我们看看。”路陌在一旁不耐烦地说。

“看……看什么？”格雷满脸的不解。

“你的能力啊！”路陌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

“啊？”格雷更加摸不着头脑了，他反应了一会，磕磕巴巴地说：“谁告诉你们我有异能力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