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时不禁郁闷，洛雪究竟在想什么？真的希望我跟韩飒在一起？那么她怎么办……

好在年终将至，她肯定要回来，只要能在一起见面，总会有些机会。

然而洛雪那边没有消息，我却收到了韩飒的来电。看到她的号码时我有点奇怪：

她不是把我拉黑了吗？怎么又突然找我？

难道又遇着了什么麻烦？——依照我对她的了解，既然她决定了，就肯定不会再联系我！

我立刻接通电话。韩飒的声音很沉闷，“司马，你忙吗？”

“正忙着，没关系的。有事你说！”

她的口气和平日明显不同，听得出很纠结。印象中她一贯很洒脱！每次和我通话都直来直去！

但现在她的语气恹恹的，“那就算了。等你有空再说。”然后居然挂了电话。

肯定是有事！

我犹豫着，不知道是该马上打过去，还是等她再打过来。

按说她不会随便和我联系。

这时连着收到两条信息：“忙完了能过来一趟吗？我想给你说件事。”

“我想离开。”

我立刻回复：“好的！”

她随即发了个地址过来。

她的话客气理智且明明白白，我没有理由拒绝。

时间已近中午，处理完手头的事，我开车奔向市里。我琢磨着她的话，觉得非常奇怪和惋惜！

奶茶店生意很好，不是要开连锁店吗？怎么又突然要离开？

难道是因为我……

我缓缓把车停到路边，给张媛媛打了个电话。

手机一打即通。张媛媛听起来仍是喜滋滋的。这姑娘这一点很好。上次她冲我又发了脾气，对我和韩飒的事好一番吐槽。

可是之后仍是乐乐呵呵，真的是吵过就了，她不记仇。

“头儿，又想我了？看来我去看你有效果，你会主动给我打电话了。这是第二次吧？哈哈，我很开心！”

这话让我暗暗尴尬……

幸亏不是面对面！怎么能说是“想她”？应该是有事“想到她”才对。

不愧是是律师！

这么咬文嚼字——简直是故意。

我脸热心跳着和她问候几句，这才试探着道：

“……媛媛……我还想问你一件事。那个……她现在怎么样了？我怎么听人说，她好像要离开三河？”

电话里立马静音，还是长时间静音。

状态不妙！

这姑娘长的娃娃脸是名副其实，女大十八变表现在她这儿证据不足——她一直能保持着说变就变！

我心里都快有阴影了！

她说过不耐烦韩飒。

可是两人虽然是一奶同胞，但自小井水河水不交集，桥归桥路归路各行其道，又都是小姑娘家，哪儿来那么深的仇恨……

——我腹诽了半天，无奈继续好言好语，“……没事的媛媛。我就是顺口问问。你忙吧！”

人家不愿说，我只能主动后退，否则她马上会再让我亲耳体验，被当面吐槽是什么样一种感受。

“她跟我妈吵架了。”听筒里突然瓮声瓮气。

“哦！怎么回事？”我好奇心大起。

“就知道你没忘掉她。

哼！头儿你小心着点儿。哪一天把我惹毛了，我告诉洛雪姐去。

什么老公老公的！我那天晚上都听见了！真是……我懒得说她。脸皮比城墙都厚……”

我心中大急。

这丫头不仅敢说，还真敢做。这要是再传到洛雪那儿，就是在伤口上——补刀子，我一准透心凉，死的透透的。

“媛媛你误会了。我和她没联系。今天听人说她要离开，就顺口问你一下。如果我和她有联系，干嘛不直接问她呢？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我耐着性子哄，一定要把那股邪火给按下去！

那边不吭声了。

好像有效。

我提起精神努力继续，“我们俩都说明白了。本来也没什么。现在好说好散，以后也不会有什么……”

“别说了。——她问我妈借钱。我妈不给！”电话随即挂断！

按照韩飒发的位置，车子穿过市区，又经过一段乡路，进了一处村子。

这里应该是韩飒的老家。

在一处只有两间房子的小院处，导航提示已到达目的地。

房子是老式瓦房，不知道多少年了，与周围一片高大的平房显得极不协调，甚至是非常寒碜！

院子——准确说不能叫院子，没有围墙，没有大门，地面直接裸.露，散落着一地干枯的不知道是什么树叶子……

难道她就居住在这里？

听到车子声响，屋里有人走出来，拄着一根黝黑的藤条拐杖，戴一顶老式棉帽，脊背佝偻，面孔苍老，一双浑浊的眼睛奇怪地看着我——却不说话。

我看不出他的年纪，因为太老了。

我停好车走到他身边，“请问韩飒是在这儿住吗？”

老人瞪着眼睛，仍不说话，眼里透出些警惕！

“司马！你真的来了！”随着话音韩飒快步出来，脸上一片惊喜！

“哇……”那老人突然放声大哭，霎时眼泪汪汪，顺脸直流。

我吓了一跳。我第一次见这么大岁数的老人哭。“他是……”

“这是我爷爷！他脑子糊涂了。怕我走！”韩飒冲我歉意一笑，顺手抽出面纸，给老人擦泪，嘴里还埋怨道：

“你又哭什么哭？他是我朋友，来看看我。不是拉你走的……”

老人啥话不说，就是呜哩哇啦的哭，眼泪哗哗地流了一脸。

这状态我看着都手忙脚乱。

韩飒似乎习以为常，不慌不忙地给他擦眼泪，说话安抚。好一会儿老人才止了哭声。我和韩飒一块儿扶他躺到里屋床上——他一躺下，居然睡着了。

从里屋出来，坐到我对面的韩飒眼神恍惚，脸上露出一丝疲惫。但只是一瞬间，她抬起头，热切切看着我。

“司马！谢谢你能来！”

她依然穿着一身牛仔衣，略微画了妆，坐在那儿安安静静。但却带着一种处之泰然的从容。

“家里就你们两个吗？不是说你奶奶……”

韩飒的眼睛突然泛红！“张媛媛告诉你的？我奶奶前年就不在了。现在我照顾他。”

我有些慌，急忙道：“我不知道你在这儿住。早知道应该给老人买点东西带上。”

“他用不上。过几天我一走，还把他送敬老院去。”韩飒的语气很平静。

“你家里其他人……”张媛媛没说明白。她爸爸是谁？难道不管吗？让她一个小姑娘赡养老人！

“我爸在监狱里。我奶奶和爷爷把我带大。奶奶不在后我出去打工，就把爷爷送进了敬老院……”

韩飒语气淡淡，宛如唠家常一样给我讲述着她的家庭。包括她没有印象的爸爸，她既恼恨又想亲近的妈妈，更多的是她的爷爷奶奶……

“爷爷不想让我出去。他说不出来话，但头脑清楚。他怕我不管他！

奶奶走的时候说过让我给他送终，我怎么能不管他呢？

但是在家里呆着能怎么办？我又不会种地。不出去打工挣钱，敬老院的费用都交不起……”

我听得心中阵阵酸楚，但韩飒看上去无动于衷，对一切习惯到平平常常，仿佛她的生活本来就该是这样子的。

她最后说，等把爷爷送走，她准备离开三河，这次去的要远一些。

“奶茶店不是干的很好吗？”我真的替她惋惜。

“我已经转给娟子了。她家里有人过来帮她。正在选店面开分店呢。”

“为什么要转给她，你干不是一样？”

韩飒耸了耸肩，目光闪烁着看向一边，“心烦！不想干了！”

“那太可惜了！”我随口道。

韩飒突然目光灼灼地看着我，狠狠道：

“我连个帮助出主意的人都没有。当初开第一店，是人家整店转让，我掏了大价钱才接过来。

现在开新店，人没人，钱也不足。我去找那个女人，她不仅一分不给，还骂我和人胡混……”

她没再说下去，恶狠狠地瞪我，“肯定是张媛媛那死妮子！司马你说说，是不是她？”

她的口气凌厉，让我心中一寒！

我惊讶！她温顺乖巧的另一面，竟然也如此激烈。那一刻她不是我所认识的韩飒，根本就是怨恨深藏无惧一切的另一个人！

我下意识地躲闪着，不敢去对接她的目光……

就这么等了一会儿，她的眼光重新变得柔和，低声道：

“其实也不怪她。她说的也是事实。我不该对你有想法。”

她的语气落寞失望，夹杂着一声漠然无助的叹息！

我嗫诺着，“这也不怪你！要怪就怪我吧！”

“我不怪你！”韩飒突然抬头，眼神热烈，声音急促，“我不会怪你的。你是好人。还有洛姐，你俩都是好人。

——可是，可是，司马我就是忍不住啊。我真的喜欢和你在一起。你会帮我，会体谅我，会给我安全感，你不是那种随便玩弄感情的人。”

她突然泪流满面，起身直接扑倒在我怀里，不住地哽咽着：“我知道配不上你，我知道也比不上洛姐。可是那有什么呢？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

当初在霸陵，我想我妈，想我爸，想我身边能有个人多好？可是只有你。

我没有亲人。我奶奶走了，我爷爷也要走，我还能找谁？谁又能靠得住？

司马……司马……我只能靠你啊！可是我能靠你吗？——我不想呆在这儿了。

我要离开这儿，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

司马，司马，我一定要走的……”

我紧紧地搂着她，泪水禁不住模糊了眼睛！

这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儿。

她受过很多苦，有过无数寂寞孤独，在非常的环境里默默地成长，卑微地成长，倔强地成长！

她不像张媛媛那样，受尽荣宠，乘风驭雨，但却同样的坚强、独立，而且更勤奋而理性……

和韩飒告别后我在村子外边大哭了一场！